十一月七日,立冬。
七侠镇的天空是一种灰蒙蒙的蓝。
像被水洗过很多次的牛仔布。
同福客栈的氪气灯牌在清晨六点准时熄灭。
最后一抹人造的光,消失在真实的日光里。
阿楚站在二楼的走廊上,看着灯牌熄灭。
她记得每一个灯牌熄灭的早晨。
因为晏辰总是在这个时候离开。
晏辰是个科学家。
他说时间是一条直线,只能向前。
但阿楚觉得时间是个圆。
因为晏辰总是准时在六点零五分出现走廊尽头。
穿着那件灰色的风衣,手里拿着两份早餐。
“今天吃煎饼果子。”他说,“加了两个蛋。”
阿楚接过一份,手指碰到他的。
凉的。
像清晨的空气。
“铁蛋说今天的空气质量指数是137。”晏辰咬了一口煎饼,“不适合户外活动。”
阿楚看着窗外。
雾气很浓,七侠镇的轮廓模糊不清。
像一幅未完成的水墨画。
“我梦见你了。”她说。
晏辰停止咀嚼:“什么时候?”
“昨天晚上。三点十七分。”
“我那个时候在实验室。”晏辰说,“记录量子波动。”
阿楚笑了笑,没说话。
她知道。
因为她醒来看见实验室的灯还亮着。
像一颗不肯入睡的星。
佟湘玉在楼下拨弄算盘。
珠子碰撞的声音很有规律。
像心跳。
白展堂在擦桌子。
同一张桌子,擦了三年。
木头纹理已经模糊。
“掌柜的,今天的账目有点问题。”他说。
佟湘玉头也不抬:“哪一天没有问题?”
白展堂不说话了。
他继续擦桌子。
从东到西,从南到北。
像在擦拭时间的痕迹。
龙傲天和祝无双在角落里下棋。
象棋。
龙傲天总是赢。
但今天他故意走错了一步。
“将军。”祝无双说,声音很轻。
龙傲天看着棋盘,看了很久。
“我输了。”
这是他第一次输。
祝无双看着他,眼睛里有光。
“谢谢你,师兄。”
龙傲天摇摇头,开始收拾棋子。
塑料粤普变得柔软:“输赢唔重要,最重要系你开心。”
诗人从房间里出来,头发乱得像鸟窝。
他昨晚又熬夜写诗。
写一首永远写不完的诗。
关于时间。
关于记忆。
关于一个永远不会回头的人。
“时间是个小偷。”他喃喃自语,“偷走了我的灵感。”
郭芙蓉在练歌。
还是那首《逆战》。
但她今天唱得很慢。
慢得不像《逆战》。
吕秀才听着,推了推眼镜。
“Thy melody is full of sorrow today.”
郭芙蓉停下来。
“因为我失恋了。”
“With whom?”
“与时间。”她说,“它走得太快。”
全息投影系统自动开启。
弹幕开始滚动。
但今天的速度很慢。
像凝固的河流。
【早上好...】
【今天的气氛有点奇怪】
【好像所有人都没睡醒】
阿楚吃完最后一口煎饼果子。
包装纸在她手里折成一只纸鹤。
“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她问晏辰。
晏辰点头:“十月三日,下午两点十五分。”
“那天在下雨。”阿楚说。
“小雨。降水量每小时0.3毫米。”
阿楚看着手里的纸鹤。
“你总是记得数字。”
“数字不会骗人。”晏辰说。
纸鹤从阿楚手中飞起,在空中盘旋一周,然后向窗外飞去。
消失在雾气里。
“但它会。”阿楚说。
铁蛋从地下室走上来。
他的仿生皮肤上沾着机油。
像某种现代艺术。
“boss,系统需要升级了。”他说,“内存占用97%。”
晏辰点头:“下午做。”
铁蛋看向阿楚:“老板娘,你今天很漂亮。”
阿楚笑了:“谢谢。”
铁蛋也笑了,露出两排合金牙。
“我说真的。你的眼睛很像今天的天空。”
灰蒙蒙的蓝。
傻妞飘过来,手里拿着一杯水。
“阿楚姐姐,喝水。”四川话软糯糯的。
阿楚接过水杯。
水是温的。
刚刚好的温度。
像傻妞的笑容。
“谢谢。”阿楚说。
她喝了一口水,看向晏辰。
“今天是什么日子?”
晏辰看了看手表:“十一月七日,立冬。”
“不。”阿楚说,“是离你生日还有三天的日子。”
晏辰愣住了。
他从来不记得自己的生日。
但阿楚记得。
记得每一个与他有关的日子。
“我订了蛋糕。”阿楚说,“是你喜欢的口味。”
晏辰想说他不喜欢吃甜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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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没有说出口。
因为阿楚的眼睛告诉他,他喜欢。
李大嘴从厨房探出头。
“今儿个吃饺子!立冬就得吃饺子!”
他的声音很大,打破了早晨的宁静。
像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
涟漪扩散。
客栈活了过来。
孩子们跑下楼,追逐打闹。
吕青柠抱着她的全息版福尔摩斯。
“真相只有一个!”她说,但声音比平时小。
像在自言自语。
白展堂停止擦桌子。
开始摆放椅子。
一把,两把,三把...
每把椅子的位置都分毫不差。
像在完成某种仪式。
佟湘玉终于抬起头。
“展堂,去把门口的灯笼修一修。”
“灯笼没坏,掌柜的。”
“那就擦一擦。”佟湘玉说,“落灰了。”
白展堂点头,向门口走去。
他的背影在晨光中拉得很长。
诗人坐在角落里,开始写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