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条权限级别为最高的指令,像一枚楔入服务器深处的黑色钉子,内容简洁到令人不安——“共振协议:激活”。
许文澜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从未听过这个协议,系统开发文档里也从未有过记载。
这仿佛是“声音”项目背后一个更深、更古老的影子。
那个夜晚,榕城数据中心灯火通明,只有她一人枯坐在主机矩阵前,指尖在冰冷的键盘上狂舞。
她没有去触碰那条神秘指令,而是逆向追溯,调出了过去三年,系统自动标记为“E”系列,即“回响事件”的所有数据流。
海量的信息如星河奔涌,在屏幕上汇成一片光的海洋。
许文澜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将所有E事件发生前四十八小时的数据进行交叉比对。
凌晨四点,当第一缕晨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时,她找到了那个诡异的共同点。
每一次,在系统自动生成“亮光”“奇迹”这类标题的背后,都潜藏着一个共同模式:某一段未被公开发布的录音,在极短时间内,被至少三名不同的听众反复聆听。
不是分享,不是传播,仅仅是聆听。
那一刻,许文澜浑身巨震,一个颠覆性的认知击中了她。
这个系统,从它诞生的第一天起,真正的核心就不是为了“发声”,而是为了“被听见”。
那些孤独的、微弱的、不为人知的声音,一旦被足够多的人用心倾听,就能触发某种未知的“共振”,从而在现实世界中,撬动一丝微小的奇迹。
她没有向任何人汇报这个发现,包括陆承安。
直觉告诉她,这个秘密的力量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一旦被滥用,后果不堪设想。
她悄无声息地编写了一个全新的加密模块,将这套刚刚被破译的算法逻辑完整地封存了进去,像保存火种一样,将其命名为“S”。
S代表着沉默(Silence),也代表着种子(Seed)。
她为这个“火种”模块设下了一道近乎不可能被触发的激活机制——只有当全国所有工作站,连续七个自然日,新增录音数量为零时,它才会自动激活,向最高权限者揭示一切。
做完这一切,天已大亮。
许文澜看着屏幕上那个静默的“S”模块,第一次感受到了掌控这股力量的沉重与敬畏。
几乎在许文澜封存“火种”的同时,苏霓的身影出现在了千里之外的川西,一个藏羌文化交融的偏远村落。
她像个普通的背包客,随身只带着那支看似平平无奇的录音笔,和一本扉页写满了当地方言音标对照的笔记本。
村子里有个叫阿布的聋哑青年,因为无法在全是口头表决的村民大会上表达自己的想法,常年被排除在村寨的集体决策之外,成了边缘的“透明人”。
苏霓的到来,并没有引起太多波澜。
她没有像过去的志愿者那样,急于教阿布写字或是使用什么复杂的设备。
她做的第一件事,是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用最专注的眼神,看阿布用笨拙却充满力量的手语,讲述了一段他童年时追逐牦牛的记忆。
然后,苏霓打开录音笔,用自己刚刚学会的、带着生硬口音的方言,将阿布的故事逐字逐句地录成了一段汉语音频。
她将这段音频,播放给了村里最德高望重的村长听。
苍老的村长听完后,沉默了许久,只说了一句:“原来,阿布心里的山,比我们眼睛看到的还要高。”
第二天,苏霓组织了一场史无前例的“无声议事会”。
村里的石桌上,不再是烟雾缭绕的争论,取而代之的是纸、笔、画板,还有苏霓的录音笔。
每个人都可以选择自己最舒服的方式——书写、绘画,或是悄悄对苏霓录下自己的想法,再由她匿名播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