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前那坨翠绿、温热的“斑点特供肥料”散发出的清新草木气息,在鹰愁涧浓重的湿冷雾气和朽木霉味中,显得格外突兀。
陈实面无表情地用那块脏兮兮的破布草草擦拭着衣襟,布料摩擦在粗硬的杂役灰布上,发出沙沙的声响。
每一次擦拭,那精纯的草木灵气便逸散出一丝,钻入他的鼻腔,竟诡异地带来一丝提神醒脑的效果,稍稍驱散了因高度紧张和体力透支带来的眩晕感。
怀里,制造了这场“生化袭击”的罪魁祸首——小斑点,正蜷缩成一个毛茸茸的球,脑袋深深埋进陈实衣服的褶皱里,发出细微而均匀的“咕噜”声,睡得香甜无比,仿佛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空投”和极限控风飞行,只是它鸟生中一个微不足道的小游戏。
陈实低头看着胸前那片无法完全擦掉的翠绿痕迹,再看看怀里这没心没肺、睡得直冒鼻涕泡的小祖宗,一股深深的无力感混合着劫后余生的疲惫,如同冰冷的潮水,将他彻底淹没。他扯了扯嘴角,最终只发出一声认命般的叹息。
“算了…肥料就肥料吧…总比摔成肉泥强…”他自嘲地嘀咕着,紧了紧抱着小灰的手臂,将小家伙往怀里又塞了塞,试图用自己的体温给它更多庇护。
这小东西虽然坑爹,但刚才那奋不顾身的一扑和最后关头精准的气旋操控,还是在他冰冷的心底留下了一丝微不可查的暖意。
他重新将目光投向那条在狂风中呻吟的死亡之路。罡风依旧在狭窄的深涧中疯狂冲撞,发出令人心悸的咆哮。
栈道腐朽的木板在每一次风的冲击下都发出濒死的哀鸣。脚下翻滚的浓雾如同择人而噬的巨口,无声地散发着致命的诱惑。
但这一次,陈实的心境似乎有了些微的不同。极度的恐惧依旧存在,膝盖的刺痛和身体的疲惫也未曾减轻半分。
然而,怀中那团温热的小生命,胸前残留的“肥料”清香,以及斑点最后那一下利用气流缓冲的精妙动作,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他麻木而绝望的心湖里,激起了几圈微弱的涟漪。
尤其是斑点的动作,像一颗种子,落进了他之前那点关于“借风”的粗浅感悟里。
“借风…顺势…气流…” 陈实舔了舔干裂起皮的嘴唇,眼神里多了一丝之前没有的专注,甚至可以说是一种被逼到绝境后滋生的、破罐子破摔的“研究”心态。
反正躲不开这风,与其被它玩死,不如…试着玩它一下?哪怕只是被动地玩一下?
他深吸一口气,那口混杂着灵肥清香的冰冷空气,似乎真的让他混乱的头脑清醒了一丝。
他再次将心神沉入“体感增强”的被动感知中。这一次,他不再仅仅是恐惧地捕捉风的轨迹以躲避,他开始更细致地去“品味”风。
“左下方…气流在回旋…有点向上托的劲儿…” 他小心翼翼地挪动脚步,踩在一块相对完整的木板上。
当感知到那股回旋气流掠过时,他不再僵硬抵抗,而是尝试着回忆小灰控风的瞬间,以及自己之前摸索出的笨拙“卸力”感。
他极其轻微地放松了小腿和脚踝的肌肉,膝盖微微弯曲,身体的重心随着那股回旋的气流,极其自然地向上“飘”了一下。
呼!
栈道被一股更强的侧风撞得猛地一晃!陈实的身体也跟着剧烈摇摆,但这一次,他并没有像之前那样脚底发虚、惊慌失措。
那股微弱的“上飘”感,仿佛让他身体的重量在那一瞬间被气流分担了一丝?虽然只是一瞬,但脚下传来的不稳感明显减轻了!他像风中摇曳的蒲草,顺势晃了几晃,双脚依旧牢牢地钉在木板上!
“有用!”陈实心中一震,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夹杂着难以置信涌上心头。虽然依旧狼狈,虽然依旧吓得一身冷汗,但那种“掌控感”(哪怕只有一丝)的出现,如同黑暗中的萤火,微弱却带来了希望。
他更加用心地去感知,去尝试。
“前面…气流对冲…有涡旋…感觉…会被吸过去?” 当他挪到一处栈道外侧、下方深渊气流特别紊乱的区域时,体感增强传来强烈的预警。
他不再鲁莽前进,而是死死抠住内侧崖壁一块凸起的岩石,将重心死死压在内侧。果然,一股诡异的吸力从下方传来,栈道外侧的木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几片腐朽的木屑被瞬间卷走,消失在浓雾中。
“右边…气流平稳…但木板声音…发空…” 他避开那危险区域,转向右侧。脚尖试探一块木板时,那种熟悉的、令人心悸的“空”感再次传来。
他立刻收回脚,毫不犹豫地选择绕行。果然,他绕开不久,一阵风过,那块木板便从中断裂!
每一次成功的预判和闪避,每一次险之又险的借力“飘”移,都伴随着剧烈的生理反应——心跳如鼓,冷汗涔涔,膝盖的伤处被不断牵动,疼得他龇牙咧嘴。
但每一次成功,也让他脑海中那套基于本能、结合了体感预警、气息流转(伪)和“顺势”理念的、名为“风灵步(雏形)”的粗糙动作链条,变得更加清晰、更加“顺手”一丝。
小主,
他笨拙地在狂风中扭动、旋转、下蹲、踮脚…动作依旧毫无美感,滑稽可笑。但其中蕴含的那种对环境和自身力量的微弱“引导”意味,却渐渐取代了纯粹的恐惧和被动挨打。
系统的提示音再也没有响起,那0.1%的熟练度仿佛凝固了一般。但陈实自己知道,有些东西在悄然改变。
那是一种在无数次生死边缘磨砺出的、对身体和气流之间微妙联系的直觉。就像醉老头那句没头没尾的“顺势而为”,他好像…摸到一点点门框了?虽然只是门框上的一点灰。
就在他全神贯注地与风共舞(或者说被风戏耍)时,一直紧贴在他肚皮上、藏在衣服最里层、那个装着霓羽雀蛋的破布口袋,毫无征兆地传来一阵剧烈的震动!
咚!咚!咚!
那震动清晰而有力,透过薄薄的布料,直接撞击在陈实的皮肤上,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生命脉动和…急切!仿佛蛋壳内的小生命感受到了外界极致的危险与混乱,正焦躁不安地想要破壳而出!
陈实一个激灵,差点脚下一滑!他连忙稳住身形,一手死死抠住岩壁,另一只手隔着衣服,下意识地按住了怀中那剧烈震动的布袋。
“别!小祖宗!现在不行!千万别现在出来!”他吓得魂飞魄散,声音都变了调。开什么玩笑!
在这鬼地方,在呼啸的罡风和摇摇欲坠的朽木栈道上,一只刚破壳、可能连站都站不稳的雏鸟?那跟直接把它丢进深渊有什么区别?!
他一边在心中疯狂祈祷,一边将身体紧紧贴住冰冷的崖壁,尽量减少晃动,同时努力通过手掌传递过去安抚的意念(虽然他自己都觉得这很傻):“乖…忍忍…再忍忍…等回去…等安全了就让你出来…”
不知是他的祈祷起了作用,还是隔着布袋的安抚起了点效果,怀中的震动慢慢减弱了下去,最终恢复成那种规律的、稳定的微弱搏动,但传递过来的情绪,明显带着一种压抑不住的兴奋和对外界的强烈渴望。
陈实长长松了口气,后背又是一层冷汗。他抹了把额头的汗水和雾水混合的液体,看着前方依旧望不到尽头、如同地狱入口般的栈道,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快点扫完!快点离开这鬼地方!回去!回石亭!
这个念头给了他额外的动力。他不再像之前那样步步惊心、反复试探,而是凭借越来越熟练(相对而言)的“风灵步”雏形和体感预警,在保证基本安全的前提下,加快了清扫的速度——其实也就是用那根长扫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