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交汇的刹那，熊和共只觉得一股无形的寒意瞬间穿透骨髓！仿佛自己所有的秘密、所有的挣扎、甚至丹田深处那枚龟甲的烙印，都被这双浑浊的眼睛看得一清二楚！

老乞丐的喉咙里发出一阵如同砂纸摩擦的、极其嘶哑难听的声音：

“书…书不卖…”

石头一愣，随即撇嘴：“不卖你摆出来干嘛？当垫桌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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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乞丐的目光依旧死死锁在熊和共身上，那嘶哑的声音断断续续：

“…换…换东西…”

“换什么？”石头追问，“你这破书，还有这几块烂石头草根，能换啥好东西？”

老乞丐没有理会石头，他那双枯寂浑浊的眼睛，穿透了熊和共的衣衫，仿佛直接看到了他怀中那几枚冰冷的灵石，又或者…看到了更深层的东西。他极其缓慢地抬起一只枯瘦如柴、指甲缝里满是黑泥的手，颤巍巍地指向熊和共的怀中。

不是指向装着灵石的位置。

而是…指向了那枚龟甲所在的位置！

熊和共的心脏猛地一缩！瞳孔骤然收缩！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直冲头顶！他怎么可能知道？！

老乞丐的嘴角似乎极其微弱地向上牵扯了一下，形成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诡异的弧度。嘶哑的声音如同从九幽地底传来：

“你怀里…那枚…石片…或者…你…腰间的…铁片…换…”

石片？铁片？

熊和共瞬间反应过来！龟甲形似古朴石片，寒铁短刀则是铁片！对方竟直接点明要这两样东西交换！

龟甲是他安身立命的根本！寒铁短刀是赵莽所赠，是唯一的凡尘念想！无论哪一样，都绝无可能！

“你做梦！”石头先跳了起来，指着老乞丐骂道，“老东西你疯了吧？一本破书换人家宝贝？想灵石想疯了？大个子，别理他！我们走！前面有的是卖引气法门的铺子！虽然贵点，但比这老疯子靠谱！”

柳轻烟也上前一步，轻轻拉了拉熊和共的衣袖，低声道：“熊大哥，此人…古怪。”

熊和共却如同石雕般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他的目光，与老乞丐那双枯寂浑浊的眸子死死对视着。龟甲在怀中沉寂下去，但那强烈的指引感和此刻对方点明要害的诡异，让他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这老乞丐…绝不是表面看起来这么简单！

他认识龟甲？还是仅仅感应到了龟甲的不凡？

他索要这两样东西，是试探？还是另有所图？

“不换…”熊和共的声音低沉沙哑，如同金属摩擦，带着斩钉截铁的决绝。无论是龟甲还是短刀，都绝无可能！

“嗬…嗬嗬…”老乞丐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低沉笑声，似乎对熊和共的回答毫不意外。他缓缓垂下枯槁的头颅，重新缩回那破袄里，嘶哑的声音如同呓语：

“…那就…灵石…五块…下品…”

五块下品灵石？！

石头倒吸一口凉气，失声道：“五块？！你抢钱啊！前面铺子里全新的《引气基础》顶天三块灵石！你这破书都快散架了！一块！最多一块半！”

柳轻烟也秀眉紧蹙。五块下品灵石，几乎是熊和共刚换来的一半！用来换一本来历不明、破旧不堪的入门功法，风险太大。

然而，熊和共怀中的龟甲，在老者报出“五块下品灵石”的瞬间，再次传来一次极其清晰的温热震动！这一次，震动中带着一种强烈的催促和确认！仿佛在说：值！必须换！

龟甲的指引从未出错！在葬仙谷底，是它护住了自己一丝生机！此刻，它如此强烈地指向这本破书…

熊和共的眼神剧烈变幻。理智告诉他，石头和柳轻烟的担忧是对的，这交易风险极高。但丹田深处那枚龟甲带来的、近乎本能的信任感，以及老者那双洞悉一切、枯寂漠然的眸子，让他心中天人交战！

最终，龟甲那强烈的指引和自身对力量的渴望，压倒了疑虑！

他猛地一咬牙，不再犹豫！探手入怀，动作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然，直接掏出五枚刚刚换来、还带着他体温的下品灵石！

五枚乳白色的灵石，在昏暗的小巷中散发着柔和纯净的灵光，如同五颗小小的星辰。

石头和柳轻烟同时惊呼出声：“熊大哥！”“大个子！你疯了？！”

熊和共充耳不闻。他将五枚灵石，一枚一枚，郑重地放在老乞丐摊前那块肮脏的破布上，就在那本破旧的《引气基础》旁边。

灵石的光芒，映照着破布上的污垢和那本旧书的残破，显得无比刺眼。

老乞丐垂着头，乱发遮面，看不清表情。他枯槁的手，如同秃鹫的爪子，极其缓慢地伸出，将破布上的五枚灵石，一枚一枚地抓起，紧紧攥在手心。灵石的光芒从他指缝间透出，映照着他手背上如同沟壑般的皱纹和黑泥。

做完这一切，他才用另一只同样枯槁的手，极其随意地、如同丢弃垃圾般，将那本破旧的《引气基础》拈了起来，看都没看，就朝着熊和共的方向随手一抛。

书页在空中散开，发出“哗啦”的轻响，带着一股陈年的霉味和尘埃。

熊和共瞳孔一缩，几乎是本能地出手！形意拳“鹰捉”的精髓在瞬间爆发！五指如钩，快如闪电，精准无比地将那本即将散架的旧书牢牢抓在手中！

入手冰凉粗糙，书页脆弱得仿佛一用力就会粉碎。封面上的“引气基础”四个字，在凑近细看时，才勉强辨认出轮廓，字迹早已模糊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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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熊和共将破书紧紧攥在手中，不再看那蜷缩回黑暗中的老乞丐一眼，转身就走。背影决绝，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沉重。

石头跺了跺脚，恨铁不成钢地瞪了那老乞丐一眼，连忙拉着柳轻烟跟上。

小巷深处，重新恢复了死寂。

那蜷缩在破草席上的老乞丐，紧紧攥着五枚下品灵石的手，缓缓松开。

灵石的光芒照亮了他枯槁手掌的纹路，也照亮了他乱发下，嘴角那一丝极其隐晦、几乎无法察觉的、如同古井微澜般的弧度。

他缓缓抬起那只握着灵石的手，凑到眼前。浑浊的目光透过指缝，看着那五颗散发着纯净灵光的小小石头，喉咙里再次发出破风箱般的低笑，嘶哑的声音如同梦呓，低不可闻：

“…龟息…玄甲…有趣…五块下品灵石…换一个…变数…值了…”

声音飘散在昏暗污浊的小巷空气中，无人听见。

熊和共三人走出阴暗的小巷，重新汇入坊市主街的喧嚣洪流。那五枚灵石换来的沉重感，以及怀中破书带来的未知，沉甸甸地压在心头。

“疯了！真是疯了！”石头还在喋喋不休地抱怨，“五块灵石啊！就换了那么一本快散架的破书！前面铺子里崭新的才三块！大个子你肯定被那老疯子骗了！”

柳轻烟虽未说话，但看向熊和共手中那本破旧书册的眼神，也充满了忧虑。她素手微抬，指尖萦绕着一丝极其微弱的淡绿色灵光，似乎想探查一下那书的虚实，却被熊和共微微摇头制止了。

“找地方落脚。”熊和共的声音低沉沙哑，透着一丝疲惫，却异常坚定。他攥紧了手中的《引气基础》，粗糙的封面摩擦着掌心。怀中的龟甲早已沉寂，但那强烈的指引感余温犹在。是福是祸，唯有翻开此书，方能知晓。

石头见他心意已决，也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跟我来！我知道一个地方，便宜，虽然破点，但还算清净，没人打扰！”

他带着两人在迷宫般的棚户区又穿行了一阵，最终停在一处靠近山壁、由几块巨大岩石和破烂木板勉强搭成的“客栈”前。门口挂着一个歪歪扭扭的木牌，上面用炭笔写着“磐石居”三个字。门口坐着一个抱着酒坛打盹的独眼老者，气息微弱，如同风中残烛。

“老疤头！开间静室！”石头熟稔地喊道。

独眼老者抬起眼皮，浑浊的独眼扫过三人，尤其在熊和共和柳轻烟身上多停留了一瞬，沙哑道：“一块下品灵石，住三天。灵砂不收。”语气生硬。

熊和共毫不犹豫，从怀中仅剩的几块金锭中取出一块，递了过去。

老者接过金锭，看都没看，随手丢进脚边一个破木箱里，发出“哐当”一声响。然后从腰间摸出一块刻着粗糙符文的木牌，丢给石头：“最里面，丙字七号。规矩懂吧？别惹事，死了残了没人管。”

石头接过木牌，撇撇嘴，领着两人走进这所谓的“磐石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