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医院走廊的灯光还亮着。
陈砚舟独自坐在ICU外的长椅上,手里攥着那张被许铮塞进衣袋的纸条。他没有再看,只是反复折叠着纸条,直到边缘起了毛边。
天将破晓时,他回到了餐馆。
还没推开门,就闻到一股淡淡的薄荷清香。厨房的灯亮着,操作台前站着一个人,穿着樱花粉的旗袍,系着崭新的围裙,正低头擦拭刀具。
是宋小满。
她听见脚步声,没有回头,只是轻声说:我回来了。
陈砚舟走到灶台边,点火,烧水,往锅里倒入白米和陈皮。粥开始熬煮后,他盛了一碗放到她面前。
宋小满坐下,小口喝着粥。她的手还有些发抖,但她没有停下。喝完最后一口,她把碗轻轻放回桌上,起身走向操作台,将二十四把刀具一一摆好,从最短的小剔骨刀开始,一把一把仔细擦拭。
没有人说话。只有锅里的粥在咕嘟作响。
六点整,店门打开。
外面已经有人排队等候。五美陆续到来,沈君瑶穿着便服,唐绾拎着相机包,余昭昭戴着口罩也遮不住精致的妆容,阿阮蹦蹦跳跳地进来,手里摇着铜铃铛。
宋小满站在取餐口前,清了清嗓子。
从今天起,我要收徒。她说,不看背景,不问来路,只看心意。
人群安静下来。
题目很简单。她端出一盆面粉,用这个,揉出能拉出千丝的面团。谁能做到,谁就有资格留下。
第一个冲上来的是个穿黑T恤的年轻人,手腕上戴着三串佛珠。他抓起面粉就甩,动作花哨,面团飞出去一半。他急了,加水再揉,结果黏成了一团浆糊。
第二个是网红厨师,连直播架都支好了。他边做边喊:家人们看好了,这可是非遗技法!可他用力过猛,面团直接裂开。
第三个、第四个……有人偷用筋力增强剂,被阿阮当场识破;有人拿提前准备好的成品冒充,被唐绾拍下全过程。
人一个个败下阵来。
最后只剩下一个男孩站在门外,穿着洗得发白的校服,双手干净,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
他叫林远。
宋小满点头:轮到你了。
林远走进来,仔细洗手,擦干,舀了两勺水,慢慢加入面粉中。他揉得很慢,但每一掌下去都很稳。面团渐渐变得光滑,他扯起一角,轻轻一拉——细如发丝,却不断裂。
宋小满盯着看了十秒,问道:你为什么来?
林远低下头,我妈……得了阿尔茨海默症。上次吃了回忆馒头,她笑了。那是三年来第一次笑。
他的声音不大,但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我想学会这门手艺。他说,不是为了出名,也不是为了赚钱。我就想让她多吃一口,多笑一次。
厨房里静默了片刻。
陈砚舟从灶台后走出来,拿起祖传的银汤勺。他舀了一勺刚熬好的面汤,走到林远面前,倒进他的碗里。
汤面上浮着点点油花,还有一张小纸条。
林远拿起纸条,展开——手艺在手,仁心在胸。
他抬头看向陈砚舟。
陈砚舟说:拜师不用跪。但你要是真心愿意,这一碗面,就算定下了。
林远看着那碗面,热气袅袅上升,熏得他眼眶发热。
他缓缓蹲下,双膝落地,郑重地磕了一个头。
师父。他说,我叫林远。从今天起,我跟您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