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色的风衣立在菜单前,手指轻轻点在“慈悲冬瓜盅”那一行,声音温润:“来一份。”
陈砚舟没动。
他立在灶台边,手里还攥着刚切完葱花的刀。刀尖朝下,油锅里的热气往上扑,打在他脸上。他盯着那人看了三秒,目光从金丝眼镜滑到袖口——那里有一小块深色的油渍,像是炖肉的汤汁干了留下的痕迹。
这种人,吃惯了精细东西,身上总会不经意露出点痕迹。
他放下刀,走到案板前,捞起一个冬瓜。瓜皮青绿,沉甸甸的。一刀劈下去,清脆的裂响。
围观的食客还在议论刚才的拍卖。有人笑着说:“这顿饭值一千万?我一年也就挣个十万。”旁边的人接话:“人家是捐给公益的,听着就舒坦。”
风衣男人坐下了,腰背自然地挺着,像在出席什么正式场合。他掏出一方白手帕,慢条斯理地擦了擦筷子头。
陈砚舟一边削着冬瓜皮,一边拉开抽屉。最底下有个小布包,是之前托唐绾弄来的药渣样本。乔振海每天吃的降压药,成分特别,碰不得寒性的东西。苦瓜汁就是寒的。
他把药粉混进高汤底,又挤了几滴苦瓜汁进去。汤色没变,闻着还是那股清香。搅匀了,倒进冬瓜盅里,盖上盖,送入蒸笼。
二十分钟后,菜上了桌。
白瓷碗端过去时,热气正袅袅升起。冬瓜炖得半透明,汤底清亮,几粒枸杞浮在上面,看着倒真有几分禅意。
男人夹了一块冬瓜送入口中,慢慢咀嚼。咽下后,他点点头:“清润甘甜,确实慈悲。”
旁边戴眼镜的年轻人附和:“这味道,像寺庙里师父做的斋饭。”
“是呀,心都静了。”一位老太太轻声说。
陈砚舟站在厨房门口,没走远。他知道这东西不会立刻发作。空腹吃下去,总要等上几分钟,身体才会起反应。
他又炒了两个菜,故意没给这桌配汤。服务员问要不要加个汤,他说:“等客人吃完再说。”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男人又吃了两口,额头开始沁出汗珠。他放下勺子,伸手扶了扶眼镜,脸色有些发白。
“叔叔,您不舒服吗?”邻座的小姑娘问他。
“没事。”他勉强笑了笑,“可能今天穿多了。”
说完他想站起来,刚撑起身子,喉咙突然一紧,一股酸苦味直往上涌。他猛地低头,一口黑绿色的液体喷在桌上,溅到了菜单上。
全场顿时安静。
有人“哎哟”了一声,往后缩了缩。小孩吓得直往妈妈怀里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