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回大地,冰雪消融,然而覆盖在列国之上的政治坚冰非但未能化解,反而在各方势力的推波助澜下,绽开了更多危险的裂痕。楚庄王双管齐下的战略,如同投入静湖的两块巨石,其引发的暗潮开始涌动,逐渐冲击着看似稳固的局势。
晋国新绛,随着春耕的开始,市井坊间却悄然流传起一些令人不安的窃语,并迅速蔓延至朝堂之上。
“听说了吗?赵孟在郑地,用的可都是他赵家的门客故吏,郑地的赋税,倒有三成流入了赵氏的私库!”
“何止啊!那‘武卒’更是只认赵氏旗号,怕是连君上的虎符都调不动喽!”
“啧啧,昔日赵盾专权,如今赵朔之势,犹有过之啊……”
这些流言蜚语,如同毒蔓,精准地缠绕在晋景公本就敏感的心头。他开始格外留意起关于赵朔和郑地的奏报。当看到赵朔举荐的郑地官员名单中,赵氏子弟或门生故旧确实占据多数时;当听到“武卒”在西河反击秦军时,军中皆呼“赵氏威武”时,晋景公的脸色一次比一次阴沉。
一次小型朝会上,商议郑地某项赋税减免政策时,晋景公忽然淡淡道:“赵卿于郑地,颇多建树,然事事皆需赵卿劳心,寡人于心何忍?日后郑地细务,可由郤克、荀林父等共同参详,也好为赵卿分忧。”
此言一出,殿内气氛顿时微妙起来。赵朔神色不变,恭敬领命:“臣遵旨。”但站在一旁的郤克,嘴角却难以抑制地微微上扬。荀林父则眼观鼻,鼻观心,仿佛未闻。
楚国的“暗子”成功地放大了晋国内部固有的矛盾。晋景公对赵朔的倚重与忌惮,郤克对赵氏权柄的嫉妒,在这股暗流的催化下,逐渐浮出水面。赵朔虽表面沉稳,但已感受到那来自君座和同僚的、无形却日益沉重的压力。
楚国北境,叶邑。令尹子重忠实地执行着楚庄王“示强”的战略。超过五百乘战车,近五万精锐楚军,在叶邑外围广阔的原野上集结、操演。旌旗蔽日,杀声震天,庞大的军阵带着一股肃杀之气,直逼北方的晋国边境。
子重甚至故意将军演的消息和楚军“即将北上”的态势,通过各种渠道散播出去。晋国方城、叶邑对面的守军压力骤增,烽燧日夜不息,告急文书雪片般飞向新绛。中原的宋、卫等国更是心惊胆战,纷纷派出使者,一方面向晋国表忠心,祈求保护,另一方面也暗中派人前往叶邑,试图探听楚国的真实意图,为自己留条后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