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城上空飘荡的硝烟味,仿佛顺着长江水路,比最快的信使还要早一步,飘入了帝国留都——南京城的每一个角落。
炮轰扬州! 三百万两罚银! 皇家商会全面接管两淮盐业!
每一个消息,都如同一记重锤,狠狠地敲打在南京城内那些勋贵、高官和士绅巨贾们敏感而脆弱的神经上。他们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那个在北方崛起的镇北侯顾昭,并非他们想象中可以被规则和人情所束缚的莽夫,而是一头真正敢于踏碎一切,用炮火来书写道理的过江猛龙。
一时间,这座享受了百余年太平繁华的旧都,陷入了一种诡异而极致的紧张氛围之中。表面上,秦淮河畔的画舫依旧笙歌燕舞,夫子庙里的文人依旧高谈阔论,仿佛一切如常;但暗地里,一股巨大的恐惧与敌意,正在疯狂地滋生。
世袭罔替的魏国公徐弘基,作为南京勋贵集团的领袖,第一时间召集了所有在南京的公侯伯爵,紧急商议对策;南京守备太监,这位理论上掌管着南京军务的内廷代表,惶惶不可终日;而那些与江南盐商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士绅大族们,更是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他们一方面下令南京守备卫所,紧急加强从下关到内城的城防,修缮炮台,调集乡勇,摆出一副如临大敌的姿态;另一方面,无数封加急的密信,被八百里加急送往京师,通过他们在朝中的代言人,向崇祯皇帝施加前所未有的政治压力,企图从权力的顶端,来扼住顾昭这只失控的猛虎。
就在南京城内暗流汹涌之时,顾昭的主力舰队,终于出现在了南京城外的长江江面上。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这支刚刚用炮火将扬州第一园林夷为平地的舰队,并没有做出任何一丝一毫的攻击姿态。五艘巨大的“天津级”炮舰,就那样静静地停泊在了下关一带的宽阔江面上,如同五头蛰伏的钢铁巨兽。它们没有升起代表攻击的红色战旗,也没有士兵登陆,甚至连甲板上都看不到多少人影。
但是,那数十门黑洞洞、巨大而狰狞的炮口,却在无声地、精准地,对准了南京城那巍峨的城墙与繁华的街市。
这种沉默,远比直接的炮火轰鸣,更令人感到窒息和恐惧。它像一柄悬在南京城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随时可能落下,却又不知道它究竟何时会落下。整个南京城,就在这种无声的威慑之下,度过了心惊胆战的一天。
第二天,再也无法承受这种心理压力的南京巨头们,终于选择了低头。南京守备太监与魏国公徐弘基,硬着头皮,乘坐一艘小船,在江面上数十艘战船的无声注视下,缓缓地驶向了顾昭的旗舰“镇远号”,前来“拜见”。
“镇远号”的甲板上,顾昭一身便服,凭栏而立,江风吹动着他的衣角,神情淡漠而平静。
“下官(末将)参见侯爷!”守备太监和徐弘基登上甲板,尽管心中百般不愿,但还是躬身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