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茜茜接过苹果，却没有吃，小眉头皱得紧紧的，“那个娜塔莉姐姐，她上次来家里，都没吃妈妈烤的饼干！她还总跟汪言哥哥吵架！汪言哥哥剪电影那么累，她都不体谅！”小孩子的逻辑简单直接，喜恶分明。

刘小丽失笑，揉了揉女儿的头发：“傻丫头，大人的世界很复杂的。有时候，就算不喜欢，为了更重要的事情，也要暂时合作。”她看着茜茜依旧气鼓鼓的小脸，转移话题，“快看，要进剧院了！不知道你汪言哥哥今晚能不能拿到小金人？”

***

柯达剧院内，金碧辉煌，星光璀璨。水晶吊灯折射出梦幻般的光芒，空气里浮动着香槟、雪茄和高级香氛混合的气息。汪言坐在《朱诺》剧组区域，位置不算最核心，但视野极佳。他身边是制片人（挂名的刘小丽未到场，由狮门的一位女性高管代替）、编剧迪亚波罗·科蒂（Diablo Cody，汪言力保她署名第一编剧），以及略显紧张的珍妮弗·加纳（饰演养母瓦内萨）。娜塔莉则坐在靠近过道的另一边，与她的母亲雪莉·赫许以及哈维·韦恩斯坦安排的一位米拉麦克斯高管相邻。她背脊挺直，双手交叠放在膝上，看似平静，但微微收紧的下颌线和过于频繁的眨眼，泄露了她内心的焦灼。

颁奖礼有条不紊地进行。技术类奖项逐一揭晓。当颁发到“最佳原创剧本”时，颁奖嘉宾，着名喜剧演员比利·克里斯托（Billy Crystal）拆开信封，故意卖了个关子：“哇哦，这份剧本……它用幽默包裹着尖锐，用青春期的叛逆探讨了最严肃的生命议题。它让一个十六岁怀孕女孩的故事，变得既让人捧腹，又让人心碎。获奖者是——”

他故意停顿，目光扫过台下。《朱诺》剧组区域瞬间屏住呼吸。

“Wang Yan& Diablo Cody！《Juno》！”

掌声雷动！镜头瞬间锁定汪言！他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惊讶，随即化为从容的微笑。他站起身，先与身边的迪亚波罗·科蒂用力拥抱（这位女编剧激动得几乎落泪），然后整理了一下西装，迈着沉稳的步伐走向舞台。

从颁奖嘉宾手中接过那座沉甸甸的小金人，汪言站到话筒前。台下是无数张或熟悉或陌生的面孔，是全世界电影人的目光。他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全场，最后落在《朱诺》剧组的方向，嘴角勾起一个带着自嘲的、极其迷人的弧度：

“Wow. 这感觉……有点超现实。”他掂了掂手里的小金人，引来一阵善意的笑声，“感谢学院，感谢狮门影业，感谢我的搭档，才华横溢的迪亚波罗·科蒂，是她笔下那些充满生命力的文字，让朱诺活了过来。感谢整个《朱诺》团队，你们是最棒的。”

他顿了顿，目光似乎不经意地扫过娜塔莉的方向，然后回到镜头，笑容带着少年人的狡黠：“最后，我想特别感谢一下MPAA（美国电影协会）。”台下响起一阵疑惑的轻笑。“真的，”汪言一脸认真，“感谢他们如此严格地执行R级（限制级）规定，让我这个‘未成年’导演，在《朱诺》拍摄和宣传期间，保持了……嗯……相对‘纯洁’的观影和工作环境。这让我有更多精力专注于剧本创作。”他耸耸肩，做了个无奈又搞怪的表情，“毕竟，有些‘成年人的烦恼’，还是等成年后再去体验比较好？”

“哈哈哈！”全场爆发出热烈的掌声和笑声！这个自嘲式的幽默，巧妙地化解了年龄带来的微妙尴尬，又暗戳戳地回应了娜塔莉红毯上的嘲讽，赢得了满堂彩！连紧绷着脸的娜塔莉，嘴角都几不可查地抽动了一下。

真正的风暴，在“最佳女主角”环节酝酿。

提名名单公布，娜塔莉·波特曼的名字赫然在列。镜头立刻给到她特写。少女的脸上混合着紧张、期待和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她放在膝盖上的手，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雪莉·赫许在一旁低声安慰着什么。哈维·韦恩斯坦则坐在稍后一排，面带微笑，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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颁奖嘉宾，上届影后海伦·亨特（Helen Hunt）打开信封，看了一眼，脸上露出一丝公式化的微笑：“获奖者是……格温妮丝·帕特洛（Gwyneth Paltrow），《莎翁情史》（Shakespeare in Love）！”

“轰——！”

掌声响起，但其中夹杂着明显的错愕和嘘声！镜头瞬间捕捉到娜塔莉！她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从期待的红晕变成一片惨白！那双着名的深棕色眼眸里，先是难以置信的震惊，随即是巨大的失落，最后迅速被一种冰冷的、被愚弄的愤怒所覆盖！她死死咬住下唇，才没有让失态的表情完全暴露在镜头前。她放在膝盖上的手，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她猛地转头，看向后排的哈维·韦恩斯坦！

哈维正笑容满面地鼓掌，仿佛对这个结果毫不意外，甚至带着一丝“计划通”的得意。他感受到娜塔莉的目光，甚至还对她微微颔首，做了个“下次努力”的口型！那眼神，那姿态，仿佛在说：“看，这就是好莱坞的游戏规则。你，不过是我用来分散火力、制造话题的棋子罢了。真正要保送的，是《莎翁情史》和格温妮丝！”

娜塔莉只觉得一股冰冷的血液直冲头顶！羞辱感如同毒蛇般噬咬着她的心脏！她终于彻底明白了！明白了为什么哈维对她和母亲那么“热情”，明白了为什么米拉麦克斯的资源看似向她倾斜却又始终隔着一层！她成了烟雾弹！成了《莎翁情史》这艘大船冲击奥斯卡时，吸引火力的护航舰！而她所有的努力、期待和骄傲，在哈维眼中，不过是可以随意利用和牺牲的筹码！

她猛地收回目光，挺直背脊，强迫自己看向舞台，看向那个正在发表获奖感言、喜极而泣的格温妮丝·帕特洛。她的脸上重新挂上了礼貌的、僵硬的微笑，但眼底深处，最后一丝对哈维、甚至对这套游戏规则的幻想，彻底熄灭了。只剩下冰冷的恨意和一种被彻底打醒的、属于成年人的清醒。

最后，当颁发“最佳导演”和“最佳影片”时，气氛再次微妙起来。不出汪言所料，这两项大奖最终花落别家。《朱诺》虽然口碑炸裂，但题材和导演年龄的“非主流”，在更为保守的学院评委那里，终究未能登顶。汪言平静地鼓掌，脸上看不出失落，仿佛早已预料到结果。

***

颁奖礼后的州长晚宴（Governors Ball）在好莱坞罗斯福酒店举行。这里的气氛比柯达剧院更加浮华喧嚣。巨大的水晶吊灯下，衣香鬓影，觥筹交错。香槟塔流淌着金色的液体，乐队演奏着慵懒的爵士乐。

哈维·韦恩斯坦无疑是今晚最耀眼的“明星”之一。他庞大的身躯被一群阿谀奉承者簇拥着，如同众星捧月。他满面红光，挥舞着粗壮的手臂，唾沫横飞地讲述着《莎翁情史》的“胜利”，俨然一副好莱坞新王的姿态。格温妮丝·帕特洛如同精美的战利品，被他带在身边，接受着众人的祝贺。米拉麦克斯的高管们如同打了胜仗的将军，志得意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