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中主位之上,端坐着一人。
此人年约五旬,面容清癯,双目开阖之间精光内蕴,不怒自威。他并未着全副甲胄,只穿了一身玄色常服,外罩一件暗纹锦袍,头戴软脚襆头,看起来更像一位儒雅的文官,而非统兵数万的节度使。但在他平静的目光注视下,李铁崖却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比面对千军万马更加令人心悸。
这便是义武节度使,王处存。
李铁崖不敢怠慢,忍着伤痛,推开木棍,便要依军礼拜下:“末将李铁崖,参见王帅!”
“免礼。”王处存的声音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他抬手虚扶,“你身上有伤,不必拘泥虚礼。看座。”
一旁亲兵立刻搬来一个胡凳。
李铁崖心中微讶,道谢后,半侧着身子小心坐下,不敢坐实,身体依旧挺得笔直。
王处存目光在他身上仔细打量了一番,尤其是在他那异常魁梧的身形和即使坐着也难掩彪悍之气的气质上停留片刻,方才缓缓开口,语气依旧平和:“李铁崖,涿阳守城详情,王琰已大致报于我知。然,本帅仍想亲耳听你一言。以五百疲卒,孤守危城三日夜,面对数倍之敌,你是如何做到的?”
李铁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紧张和伤处的抽痛,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清晰平稳:“回禀王帅,非是末将一人之功。全赖陈璘校尉指挥有方,初期布防得当,以及全体将士用命,上下齐心,方能耗敌锐气于城下。后期……后期陈校尉重伤殉国,临终托付,末将不过是秉承其志,借城墙之利,与弟兄们死战不退而已。最后时刻,若非王帅大军神兵天降,涿阳早已城破人亡,末将等亦死无葬身之地矣。”
他没有夸大自己的功绩,反而将功劳归于陈璘和全体守军,最后更是将决定性的作用归于王处存的及时来援,语气诚恳,没有丝毫作伪。
王处存静静听着,手指无意识地轻轻敲击着座椅扶手,看不出喜怒。待李铁崖说完,他微微颔首:“陈璘是员忠勇之将,可惜了。至于你……”他话锋一转,目光变得锐利了几分,“据报,你曾阵斩敌酋,焚其粮草,更于城破之际亲率残卒反冲敌阵,勇冠三军,可有此事?”
李铁崖沉默了一下,如实道:“确有此事。然当时情势危急,已成死局,末将所为,不过是困兽犹斗,侥幸搏得一线生机,实非勇武,乃求生耳。”
“困兽之斗,亦需有爪牙之利,赴死之心。”王处存淡淡道,“过谦便是虚伪了。”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李铁崖心头一凛,忙道:“末将不敢。”
王处存看着他略显局促的样子,嘴角似乎微微向上弯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你原是幽州镇将军府麾下?为何到了这涿阳小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