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顿,语气更为沉重:“损失方面:为抵御敌军,我军储备粮秣消耗近半,箭矢弩箭耗用七成以上,滚木礌石等守城物资几乎告罄。尤为堪忧者,是我方控制区内,因战事影响,春耕延误,今夏收成必然大减。长远来看,粮草压力极大。”
“最后是民生现状。”韩德让叹息一声,继续汇报,“据初步统计,上党县及周边新附村镇,人口较战前锐减近两成。或死于兵燹,或逃难流亡。城内市井萧条,商铺十闭六七,百姓缺衣少食者众,更有大量房屋损毁,流离失所者数以千计。昭义军(主要是孟迁部)撤退前,又行‘坚壁清野’之举,强征、焚毁了不少城外粮草物资,使得民生更加困顿。”
一串串冰冷的数字,勾勒出一幅残破、饥馑、百废待兴的图景。胜利的喜悦,瞬间被这沉甸甸的现实冲淡。
王琨一拳砸在桌上,怒道:“孟迁狗贼,刮地三尺,害苦了百姓!”
赵横也闷声道:“咱们这仗是打赢了,可这家底也快打空了,还多了这么多张嘴要吃饭……”
李铁崖默然良久,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他预想到战后困难,却没想到如此严重。黑山军从一个啸聚山林的武装集团,骤然转变为需要治理一方、养活数万军民的势力,这其中的挑战,远超一场血战。他将目光投向冯渊:“冯先生,长安归来,见识广博,眼下局面,你有何高见?”
冯渊拱手,从容道:“将军,诸位。眼下局面,确是危、机并存。危在民生凋敝,库府空虚,强敌虽暂退,然威胁未除。机则在,我军新得朝廷大义名分,又趁势夺取上党要地,根基初奠。当务之急,在于‘安内’以图‘攘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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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略一沉吟,条分缕析:“内政方面,韩老所言极是,当以安民、恢复生产为第一要务。然,渊有一补充:此番朝廷敕封,意义重大。我等可借此名分,行文周遭州县,甚至潞州城,宣告我‘潞南防御使’开府治事,保境安民之志。一来可安抚境内民心,二来可招揽流亡人才,三来,亦可对孟迁乃至孟方立形成道义压力,或可分化其内部,争取时间。”
“军事方面,”他转向王琨等将领,“整军经武固不可懈,然方式可稍作调整。我军新附甚众,可借朝廷旌节之名,大张旗鼓进行整编、操练,明赏罚,定章程,使新附者归心,亦可向外界示我强军之势,慑服宵小。”
“此外,”冯渊压低了声音,“北线河东与昭义大战正酣,此乃天赐良机。我军可暂作休整,一面巩固根本,一面多派细作,密切关注北线战局。若孟方立败北,我军可趁势北图;若其惨胜,我军亦可挟大义名分,迫其承认我对潞南之治权。此事,需早作谋划。”
冯渊的分析,高屋建瓴,既顾及眼前困境,又放眼长远布局,让众人精神为之一振。
“冯先生所言甚是!”李铁崖眼中精光闪动,心中已有决断,“情况虽严峻,然并非无路可走。事在人为!既定方针,便需雷厉风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