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逐渐拔高,带着一种煊赫的力量:
“我北狄,生于风雪,长于马背!我们的荣耀,在无垠的草原,在锋利的弯刀,在疾驰的铁蹄!我们的力量,源自狼群的团结,源自雄鹰的搏击,源自每一个敢于向长生天证明自己勇武的战士!”
“今,本单于决意——重启先祖荣光之祭!于王庭之外,设‘金狼角力祭’!”
“金狼角力祭”五个字,如同惊雷,在帐内众人心头炸响!一些年长的部落首领眼中瞬间爆发出狂热的光芒!这是北狄古老相传、唯有在单于更迭或面临重大挑战时才会举行的神圣仪式,是力量、勇气与荣耀的最高角斗场!
“凡我北狄部族,无论出身贵贱,无论来自何方草原!凡自认勇力过人、弓马娴熟、有万夫不当之勇者,皆可前来王庭,参与这神圣的角力祭!”颉利的声音如同金铁交鸣,充满了煽动性,“赛马!角抵!骑射!搏克!刀术!尽展尔等所能!本单于,将亲自观看每一场角逐!”
他猛地站起身,尽管胸口的剧痛让他眼前微微一黑,但他强撑着,气势如虹:
“最终的胜者!那能在万军之中脱颖而出、获得‘金狼角力祭’魁首荣耀的勇士!他将不再是普通的战士!他将获得本单于亲自赐予的‘金狼勇士’称号!赐金刀!赏骏马!赐予统领千骑的荣耀!更有资格……成为本单于的亲卫狼骑!随本单于一起,踏破南方的城墙,洗刷云州的耻辱!用汉人的血,重铸我北狄的金狼辉煌!”
“吼——!”帐内,那些年轻的噬月狼骑将领们率先爆发出狂热的吼声,眼中燃烧着对荣耀和权力的渴望!紧接着,一些尚武的部落首领也被点燃了热血,跟着嘶吼起来!就连那些降将之中,也有不少人的眼神开始闪烁,透露出压抑不住的野心和悸动!
金狼勇士!单于亲卫!统领千骑!踏破南方!洗刷耻辱!
每一个词,都如同最烈的马奶酒,烧灼着每一个北狄男儿的心!
颉利满意地看着帐内被点燃的气氛,苍白脸上那冰冷的线条似乎也柔和了一丝。但这柔和之下,是更深沉的算计。他需要这场盛会,不仅仅是为了选拔人才,更是为了:
一,昭示正统!以金狼先祖之名举行盛大祭典,向所有部族宣告他颉利才是天命所归的单于,是金狼血脉的真正继承者!这比任何血腥的杀戮都更能凝聚人心。
二,打破壁垒!让那些被部落、被旧有势力束缚的勇士,有一个公平的、直达天听的晋升通道!他要从最底层、最广阔的草原上,挖掘出真正未被污染、只忠诚于他颉利本人的力量!他要打破咄吉旧部与噬月狼骑之间的无形隔阂,用荣耀和利益,将所有人重新熔铸进他颉利的战车!
三,引蛇出洞!如此盛事,那些心怀异志者,那些潜伏的敌人,会不动心吗?会不试图安插人手吗?会不露出马脚吗?这广阔的角力场,也将是他颉利布下的另一张无形的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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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刻派出最快的传令骑兵!”颉利的声音斩钉截铁,下达了最终的命令,“持本单于金狼令,奔赴草原每一个角落!告诉所有的部族,告诉每一个渴望荣耀的北狄男儿——王庭的圣火已经点燃!金狼的号角已经吹响!带上你们的勇气,骑上最快的骏马,来参加这场属于真正勇士的盛宴!属于我北狄未来的……金狼角力祭!”
“谨遵大汗令!”帐内所有人,无论是噬月狼骑、降将还是部落首领,此刻都心悦诚服地单膝跪地,齐声应诺,声音震得汗帐顶棚嗡嗡作响!
颉利重新坐回狼首王座,疲惫如同潮水般涌来,伤口的疼痛也更加清晰。但他强撑着,目光越过跪伏的众人,投向汗帐之外那无边的黑夜。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王座扶手上冰冷的黄金狼头雕刻。
阿古拉……你这条老狐狸,是否也听到了这角力的号角?你又会在这盛宴中,扮演什么角色?
萧景琰……你在南方的暖阁里,是否也嗅到了这来自草原深处的、带着血腥与野心的……风暴的气息?
金狼角力祭!
这不仅仅是一场选拔勇士的盛会。
这更是他向整个北狄、向南方那个年轻皇帝发出的——战书!
当第一缕惨白的晨曦艰难地刺破北疆厚重的铅灰色云层,吝啬地洒在云州城头冰冷的垛口上时,急促而沉重的马蹄声踏碎了清晨的寂静。
数骑背插三根染成朱红色翎羽的信使,如同从地狱归来的幽灵,带着一身的风霜和浓得化不开的疲惫,旋风般冲过洞开的城门。他们身上的皮甲沾满了泥泞和暗褐色的冰碴,马匹口鼻喷吐着浓密的白气,显然经过了极其艰苦的长途跋涉。
“急报——!北狄王庭急报——!!”嘶哑的吼声穿透凛冽的寒风,在空旷的街道上回荡,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紧迫感。
马蹄声直奔刺史府而去,留下一路惊疑不定的目光和窃窃私语。
几乎在同一时刻,云州城某处极其隐秘的据点深处。一盏如豆的油灯下,渊墨的身影如同墨色的磐石。他面前,一张薄如蝉翼、用特殊药水处理过的信纸上,正缓缓浮现出几行细密的、如同蚊蚋般的文字。那字迹扭曲怪异,透着一股深入骨髓的阴冷和……血腥气。
那是“夜枭”用生命送出的、来自北狄王庭核心的第一缕……确切的风声。
渊墨那隐藏在面甲阴影下的双眸,在看清信纸内容的刹那,骤然收缩!如同最锋利的针尖,刺破了永恒的沉静!一股凝若实质的冰寒杀意,无声无息地弥漫开来,让油灯的火苗都猛地向下一缩!
风暴,已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