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盆里的灰烬尚未冷透,陈墨的指尖在《坤舆万国全图》边缘划过,朱砂标记的三处炮台坐标仍泛着微红。他未收回手,只将目光转向立于门侧的柳如烟:“北境的炮声传回庐州,百姓听见的是威慑,我听见的是警讯——我们能打退一次试探,打不退十年渗透。缺的不是火药,是会算火药当量的人。”
柳如烟低头,袖中竹简轻响。那是千机阁三日来整理的学子去向录:去年送往京师应试的二十七名生员,半数在途中被士族私塾截留;陈氏学堂自设的匠科班,八名擅长绘图的少年,有六人父亲在李氏盐坊领薪。
“明日召集所有教习。”陈墨收回手,直裰袖口掠过地图上江南道,“学堂不能再只教人背《论语》。”
次日辰时,学堂正厅。二十一名教习分坐两列,老塾师居左,新聘匠师居右。苏婉娘坐在末席,面前摊开一册账簿,指尖压着一行数字。厅中无人说话,只听见檐外风掠过铁马,叮当两声。
陈墨步入,未落座,先将一叠纸分发下去。纸上是三组数据:陈氏盐场近三年产量、市价波动曲线、工坊耗柴记录。
“算一算,若改用胡万三的鲸油蒸汽灶替代柴火,五年可省几何?”他看向左侧首位老塾师。
老者皱眉:“此乃账房杂役所为,岂是学子该学?”
“那我换一问。”陈墨不怒,“若突厥骑兵一日行军八十里,携带干粮可撑七日,我军火炮射程十里,每发装药十二斤,需三人操作,每刻钟可发两轮。敌距我八十里,我炮阵设于何处,方能在其粮尽前完成三轮覆盖射击?”
厅中静了两息。
右侧一名年轻匠师提笔速算,片刻后抬头:“设炮阵于六十里线,敌第六日午时粮尽,我可于其第五日黄昏完成首轮覆盖,第六日辰时第二轮,午时第三轮。若风向顺南,火药燃速增一成,可提前半刻。”
陈墨点头:“此人,明日起授‘军事数学’课。”
老塾师拍案而起:“荒唐!兵事自有将官操持,学子习此,是越俎代庖!”
“那我再问。”陈墨声音未高,“昨夜北境试射,炮管积硝过厚,第三发偏出三丈。若每日操炮两时辰,硝垢增速为每时辰零点七钱,清理一次耗时一刻,用何法可保全天精度?”
无人应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