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丝敲打着窗玻璃,像无数根细针在扎。沈砚坐在沈晴房间的地板上,纸箱里的旧物堆到了胸口,潮味混着樟脑丸的气息漫上来,呛得他喉咙发紧。自姐姐坠楼后,这个房间就保持着原样,书桌上的台历永远停在2015年11月14日,旁边压着半张没吃完的桂花糕,糖霜早就板结发黑。
他翻到第三箱时,指尖触到个硬纸壳盒子,上面贴着的胶布已经脆化。撕开时,里面掉出几本医学期刊,最底下压着个牛皮纸袋,边角磨损得厉害,上面用铅笔写着“晴”字,是沈砚的笔迹——当年太平间里,他趁人不备,偷偷复印了姐姐的尸检报告,藏在这个纸袋里带回了家。
这袋东西他不敢碰,像藏着条会咬人的蛇。直到张岚的双重勒痕撞进眼里,那条蛇才终于挣破皮肤,在他心里盘成了死结。
沈砚深吸一口气,拆开纸袋。官方报告的复印件他看过无数次,“高坠致颅骨粉碎性骨折”“颈部单一致死伤符合缢吊特征”“排除他杀”……每一行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得他指尖发麻。但今天他的目光跳过这些,落在袋底那张从未见过的复印件上。
纸张比官方报告薄,边缘有机器碾压的褶皱,像是从某个废弃的打印机里抢救出来的。标题栏写着“补充检验记录”,没有编号,没有公章,检验人签名处是个潦草的“陈”字。沈砚的心脏猛地一缩——他记得太平间的老法医就姓陈,三个月后就以“身体原因”提前退休了。
他戴上乳胶手套,捏着这张纸凑近台灯。灯光穿透薄薄的纸页,把那些打印字照得格外清晰:“颈部可见两条索沟:表层为宽0.3cm细索勒痕,边缘伴锯齿状表皮剥脱;深层见宽1.5cm钝性压痕,对应肌群出血范围达3×4cm,符合双重受力特征……”
下面附着一张黑白照片,是颈部伤痕的特写。虽然模糊,但能清晰看到深紫色的主勒痕下方,有一圈浅淡的青黑色印记,边缘模糊,像被什么扁平的钝器用力压过——和张岚颈部的伤痕几乎一模一样。
沈砚的手抖得厉害,照片从指间滑落在地。他踉跄着爬过去捡,膝盖撞在地板上发出闷响,却感觉不到疼。原来不是错觉,太平间里那惊鸿一瞥的浅痕是真的,姐姐的脖子上也有双重勒痕!
官方报告为什么要隐瞒?陈法医的补充记录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是他偷偷塞给家属的,还是被什么人故意留下的?
沈砚冲到书桌前,翻出张岚的伤痕照片——那是他昨晚解剖时拍的,放大后存在手机里。他把手机屏幕贴在那张旧照片旁边,台灯的光晕在两张照片上流动,像在进行一场跨越十年的对话。
两条主勒痕的锯齿状纹路角度一致,深层压痕的受力方向完全相同,甚至连皮下出血的扩散形态都如出一辙。这不是巧合,更不是模仿。凶手用的是同一种手法,像盖印章一样,在两个死者的颈部留下了属于他的标记。
“姐……”沈砚的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他伸手抚过照片上沈晴的勒痕,指尖隔着纸张都能感觉到那份冰冷的僵硬,“他们骗了我们……你不是自杀……”
窗外的雨突然变大,狂风卷着雨点砸在玻璃上,发出“噼啪”的响声。沈砚的视线开始模糊,那些被悲痛和愤怒尘封的记忆,像被雨水泡胀的纸,一点点舒展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