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平静得近乎残忍。
“父亲。”
“这是一杯毒酒。”
“但我们必须喝下去。”
梅耶尔伸出手,一根一根地,掰开了父亲攥得死紧的手指。
“因为,这是我们能用钱买到的,最昂贵的东西。”
他直视着父亲那双浑浊而不解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
“你知道的,我们只有两年时间。我们的后方决不能有危险。”
小主,
埃德温也有预言能力,当然能看到,他缓缓地抬起头,他看着眼前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儿子。
“我希望……”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梅耶尔静静地看着父亲的背影消失在长廊尽头。
他抬起手,慢条斯理地抚平了自己衣领上的褶皱。
毒酒。
他当然知道这是毒酒。
而且,这杯酒的烈度,远比父亲想象的要高得多。
他的脑海里,浮现出奥菲莉亚那张天真无害的脸。
一个能在王都附近,精准地“偶遇”强盗,并且“恰好”被路过的柯罗诺斯家族所救的公主。
一个在目睹了上百人被瞬间“凝固”后,脸上只有恰到好处的惊慌,却没有半点真正恐惧的少女。
梅耶尔的嘴角,勾起一个极淡的弧度。
魔族入侵后,贤者议会的新晋成员。
一个在凯涅吉斯七世死后,以公主之身,实际掌控了帝国近半权力的女人。
……
当梅耶尔回到柯罗诺斯家族位于王都的宅邸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
南丁格尔一直等在门口,看到他回来,那紧绷的脸色才稍稍缓和。
她迎了上来,将一封信递给梅耶尔。
“大人,是家里寄来的信。”
梅耶尔接过信。
信封上没有署名,只用歪歪扭扭的笔迹,画了一个正在微笑的太阳。
是莉莉安娜。
他拆开信。
里面没有多少字,只有一张画。
画上,是一个小女孩,牵着一个比她高很多的男孩的手,走在开满了鲜花的花园里。
画的旁边,用同样幼稚的笔迹写着一行字。
“哥哥,你什么时候回来呀?”
梅耶尔看着那张画,看着那行字,脸上那如同面具般的冰冷,终于融化了一瞬。
那张画着太阳的信纸,被梅耶尔小心翼翼地折叠起来,妥帖地放进怀里,紧贴着胸口。
那一点点来自家人的温度,似乎能穿透布料,暖着他的皮肤。
但这点暖意,很快就被王都刺骨的现实所冷却。
白日澜有时候会想。
如果是前世的自己,面对瓦卢瓦伯爵那样的挑衅,面对皇帝的猜忌与试探,他会怎么做。
答案很简单。
一剑杀了就是。
所有阻碍,所有敌人,所有不服者,都只需要一剑。
干净。
利落。
但最终的结果又是什么呢?
他成了唯一的至强者,也成了唯一的孤家寡人。
身边再无一人。
最后坠入深渊的那一刻,他清楚地知道,如果他不想死,他或许真的死不了。
可活下去的意义又是什么。
所以,他放弃了抵抗。
而这一次,他不想再当那个孑然一身的胜利者。
梅耶尔转过身,看到南丁格尔还站在不远处,神情局促,像一只不知道该不该上前的猫。
她看见了他脸上那一瞬间的柔和,也看见了那柔和如何迅速地褪去,重新变回那副礼貌而疏离的面具。
“大人……”
南丁格尔的声音很低,带着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紧张。
“老师。”
梅耶尔的称呼,让她身体下意识地绷紧。
“从明天开始,你来负责统筹所有关于‘特许生产状’的文书工作。”
“并代表我,与王都各个部门进行对接。”
南丁格尔猛地抬起头,栗色的眼眸里写满了不敢置信。
这已经不是秘书的工作了。
这是……全权代表。
是足以让无数贵族子弟眼红的实权。
“我……我做不到的,大人!”
她慌乱地摆手,声音都在发颤。
“我只是一个礼仪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