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5章 痛苦

废弃剧场的死寂被晨曦打破,灰尘在斜射的光柱中显形,无声翻滚。江诗韵在咳嗽中惊醒,肺部的撕裂感让她蜷缩成一团,每一次喘息都带着破风箱般的杂音和铁锈般的腥甜。身体的疼痛已经麻木,成为一种恒定的、令人作呕的背景音。那只石膏腿沉重得像焊死在地面上,连挪动一寸都需耗尽全身力气。

老邢靠在对面布满灰尘的墙壁上,闭着眼,但江诗韵知道他醒着。他的警惕像呼吸一样自然,从未松懈。他脸上新添了几道细小的刮痕,是昨夜探查时在废弃的通风管道里留下的。

“我们得走了。”老邢睁开眼,声音因缺乏睡眠而更加沙哑,“这里也不安全了。昨晚外面有车灯晃过,不像路过的。”

江诗韵沉默地点了点头。逃亡的日子像一场没有尽头的凌迟,从一个绝望的角落逃向另一个。她甚至已经不再恐惧,只剩下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和对这具残破躯体的厌弃。

老邢走过来,试图扶她起身。就在他的手触碰到她手臂的瞬间,剧场外,由远及近,传来一阵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二胡声。

那声音嘶哑、干涩,像一根生锈的锯条在反复拉扯着神经。拉的是不成调的民间小曲,断断续续,时有时无,带着一种刻意为之的、令人心烦意乱的破碎感。

老邢的动作猛地僵住,眼神瞬间锐利如鹰隼,侧耳倾听。

江诗韵也听到了。那声音飘忽不定,仿佛就在剧场围墙外,又仿佛隔着很远的距离。在这片荒废之地,这突如其来的、蹩脚的琴声,显得无比诡异。

老邢松开她,无声地移动到一扇破损的窗边,极其谨慎地向外窥视。片刻,他退回阴影里,脸色异常凝重。

“是个拉二胡的瞎子。”他低声道,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紧绷,“坐在对面街角的垃圾箱旁边,面前放着个破碗。”

一个拉二胡的瞎子?在这种时候,出现在这种地方?

“是……巧合吗?”江诗韵的声音虚弱不堪。

老邢缓缓摇头,眼神冷冽。“他拉的曲子……是范大哥出事前,最后一次在工地伙房里,用破锣嗓子哼过的小调。当时只有我们几个老工友在场。”

寒意瞬间沿着江诗韵的脊椎爬升。不是巧合!是信号!是警告!还是……另一种形式的联络?

那嘶哑破碎的二胡声持续着,像一个幽灵固执地徘徊不去,搅动着剧场内本已凝滞的空气。

“他在告诉我们,他知道我们在这里。”老邢的声音几乎低不可闻,“也在告诉别人。”

必须立刻离开!

老邢不再犹豫,迅速背起行动不便的江诗韵,拎起那个简单的行囊,朝着剧场最深处、一个通往地下锅炉房的隐蔽小门移动。他的步伐又快又稳,但江诗韵能感觉到他背部肌肉的紧绷。

二胡声在他们身后,如同跗骨之蛆。

地下锅炉房更加阴暗潮湿,管道纵横,散发着浓重的铁锈和霉味。老邢将她放在一个相对干燥的角落,急促道:“在这里等我,无论听到什么,都不要出来!我去引开他,或者……解决他。”

他的眼神里闪过一丝狠厉。江诗韵知道,“解决”是什么意思。在这条看不见尽头的黑暗道路上,血腥似乎已成为不可避免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