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奕詝一进门就跪在床前,看着父亲苍老憔悴的脸,眼泪瞬间夺眶而出,哽咽着说:“儿臣愿替皇阿玛受罪,只求皇阿玛早日康复,龙体安康!”
道光帝被他哭得心头一软,原本浑浊的眼睛里泛起泪光。他拉过奕詝的手,紧紧攥着,叹了口气:“还是老四懂事,有这份孝心,朕就安心了。”
这些看似微不足道的细节,像一颗颗砝码,渐渐压向了奕詝这边。道光帝晚年常对着祖宗牌位发呆,他知道奕欣聪明能干,是块治国的好材料,可总觉得少了点稳重和仁厚;奕詝虽资质平平,却仁孝宽厚,更像个守成之君。更何况,奕詝是嫡子,在讲究嫡庶尊卑的清朝,这是不可忽视的优势。
道光二十六年十月,夜色深沉,慎德堂内烛火摇曳。道光帝坐在案前,颤抖着拿起朱笔,在黄绫纸上写下立储诏书。他先写下“皇四子奕詝着立为皇太子”,停顿片刻,想了想,又在后面加了一句“皇六子奕欣着封为亲王”。写完后,他将诏书密封在鐍匣里,亲手交给总管太监,命其藏到乾清宫“正大光明”匾额的后面——这是清朝秘密立储的祖制。
做完这一切,道光帝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疲惫地靠在龙椅上,对身边的太监说:“朕百年之后,你们就按这个办,切勿生乱。”
道光三十年正月十四,道光帝病重,御前大臣载垣、端华,军机大臣穆彰阿、赛冲阿等人围在床边,神色凝重,大气不敢出。
“皇上……要不行了……”总管太监跪在床前,哭得撕心裂肺。道光帝艰难地抬了抬手,浑浊的目光指向“正大光明”匾额的方向。
载垣连忙爬上梯子,取下那个熟悉的楠木匣子。众人齐聚到案前,载垣小心翼翼地打开锁扣,取出里面的诏书。当他高声念出“皇四子奕詝着立为皇太子”时,奕詝“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泪如雨下,既是悲痛父亲离世,也是感慨多年的隐忍终于有了结果。
午时三刻,道光帝驾崩,享年六十九岁。
正月二十六,紫禁城太和殿举行登基大典。当礼官高声喊出“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时,阶下黑压压的群臣齐齐跪拜,山呼海啸般的声音响彻云霄。奕詝端坐在龙椅上,望着下方跪拜的群臣,突然想起杜受田昨日对他说的话:“从今日起,你不再是四阿哥奕詝,而是大清的咸丰皇帝。坐上这个位置,就不能再是孩子了。”
咸丰帝即位时,刚满十九岁。摆在他面前的,是一个千疮百孔的烂摊子:鸦片战争的硝烟刚散,《南京条约》的巨额赔款压得国库喘不过气,白银大量外流;南方的太平天国运动已露端倪,各地农民起义此起彼伏,战火一触即发;官场腐败成风,穆彰阿等权臣把持朝政,结党营私,吏治败坏到了极点;八旗子弟耽于享乐,绿营兵战斗力低下,军备废弛,面对内忧外患毫无还手之力。
登基大典后的第三天,咸丰帝在养心殿召见军机大臣,决心整顿朝纲。可当他看到穆彰阿那张老奸巨猾的脸,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这位道光朝的老臣,担任军机大臣十余年,门生故吏遍布朝野,势力盘根错节,想要动他,绝非易事。
杜受田向他建议:“欲除权臣,先固民心。民心向背,是治国之本。”于是,咸丰帝先下了一道罪己诏,坦言“朕德薄才疏,继位之初,内忧外患交织,民生凋敝,皆因朕未能尽到帝王之责”。随后,他又下令减免灾区赋税,拨款赈济灾民,严禁官员中饱私囊。这些举措虽未触及根本,却让朝野上下看到了新君的诚意,赢得了不少民心。
八个月后,咸丰帝终于等到了合适的时机。他暗中收集穆彰阿“保位贪荣,妨贤病国”的罪证,颁布诏书,罢免穆彰阿的一切职务,将其革职回籍,永不叙用。诏书里,咸丰帝痛斥穆彰阿“固宠窃权,不可枚举”,“从前夷务之兴,倾排异己,深堪痛恨”,字字句句都透着雷霆之怒,震惊朝野。
紧接着,他又处理了主和派大臣耆英。这位在鸦片战争中力主签约的宗室,被咸丰帝斥责为“无耻无能,误国误民”,降为五品顶戴,责令闭门思过,不得干预朝政。
连罢两位重臣,朝堂上下一片哗然。人们没想到,这位看似文弱、脸上带疤的新君,竟有如此雷霆手段和坚定魄力。咸丰帝却没有停下整顿吏治的脚步,他知道,光罢免奸臣还不够,必须启用能臣,才能真正扭转乾坤。
肃顺是郑亲王乌尔恭阿的弟弟,出身宗室,却毫无纨绔之气,性格刚直,敢说敢做,曾多次上书弹劾贪官污吏,在朝野间颇有清名。咸丰帝破格将他提拔为内阁学士,让他参与处理朝政,重点负责整顿吏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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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知道你性子急,手段烈,但整顿吏治,正需要这样的锐气。”咸丰帝召见肃顺时,语重心长地说:“如今官场腐败成风,若不痛下杀手,不足以震慑宵小。你尽管放手去做,朕给你撑腰,无论涉及到谁,都不准徇私!”
肃顺果然没让人失望。他上任后,第一件事就是严查贪腐,而且是一查到底,绝不姑息。
为了缓和与奕欣的矛盾,稳固朝局,咸丰帝起初也任命六弟为军机大臣,参与朝政。可奕欣过于锋芒毕露,才华横溢却不懂藏拙,常常在朝堂上与咸丰帝争执,坚持自己的主张,丝毫不肯退让。加上群臣总拿他和咸丰帝比较,私下里说他“才胜皇兄”,让咸丰帝渐渐起了猜忌之心。他担心奕欣势力过大,威胁到自己的皇权,最终以“礼仪疏略”为由,罢免了奕欣的军机大臣职务,让他回上书房读书,闭门思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