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还未散尽,陆远蹲在玄铁锅旁,指节抵着下巴直揉眼睛。
昨夜守了半宿灶火,眼下浮着层青黑,可手里那本《天工食典》泛着暖金的光,倒比晨光还刺眼。
他翻到新浮现字迹的那页,油渍蹭在泛黄纸页上,念出声:“冬至守岁酥——以三更雪水和面,入陈年猪油、碎糖渣、半勺隔夜茶汤,文火慢烙,须得家中最长者亲手翻动第一块。”
“这不就是我妈那套?”他嘀咕着,指甲敲了敲“最长者”三个字,“当年我妈非让我姥爷翻第一块酥饼,说小孩手嫩压不紧边儿,结果姥爷手抖得跟抽风似的,半块酥皮都粘在锅上。”
旁边传来衣料摩擦声。
赵无眠不知何时凑过来,白发用草绳随便扎着,玄色对襟衫下摆还沾着灶灰。
他枯瘦的手指抚过金漆字迹,声线发颤:“此非家常点心,乃’辞岁祭‘信物。
百年前,百姓以此供奉灶神,祈求来年不断粮。“
话音刚落,陆远手腕一热。
系统淡蓝色的光从袖口钻出来,在食典上方凝成一行小字:【检测到高频情感模板:思念·传承·饥饿记忆】【预备激活:记忆重构·阶段二】
“得,又来活了。”陆远抓了抓翘起的头发,抬头喊,“老陈!”
陈博士正蹲在墙角调试那台从实验室顺来的便携式离心机,闻言扶了扶起雾的眼镜:“隔夜茶汤?
需要七省去年除夕的茶根样本。“他转身敲了敲笔记本电脑,屏幕上立刻跳出几十个绿色标记,”我早让’星星守护团‘的志愿者在各地社区布了联络点——他们本来是帮独居老人修灯泡的,现在兼职收茶叶。“
消息传开时,寒窑集的邮筒“哐当”一声被塞进个油纸包。
镇东头王奶奶颤巍巍掀开红布,罐子里的茶叶泛着陈香:“这是我老伴走前最后一杯茶,他说要留着过年喝......”山那头的快递员刚下车,就被个扎羊角辫的小丫头堵住,玻璃罐里的茶叶长了层白霉:“爸爸说茶根要留到过年才喝,可他去年过年在工地没回来......”
当第一箱样本送达时,陆远正蹲在柴火灶前搅铜锅。
沸水咕嘟着,陈茶的苦香混着岁月的甜,在空气里拉出条看不见的线。
小桃不知何时凑到锅边,原本苍白的脸泛起粉晕。
她望着蒸腾的热气,忽然轻声哼起来:“腊月廿三糖瓜粘,三十夜里守岁甜......”
那调子陆远昨夜在梦里听过——不是具体的梦,是好多人的梦叠在一起,有老太太哄孙儿的哼唱,有糙汉揉面时跑调的嘟囔,还有雪花落在瓦当上的沙沙声,全融在这旋律里。
“停!”赵无眠突然抓住桌沿,指节发白,“这是《守岁谣》......我太奶奶以前哄我睡觉唱的,后来兵荒马乱,没人记得了。”
凌霜靠在门框上擦玄铁锅,动作顿了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