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河的意识散在空中,像一粒粒看不见的尘。没有身体,也没有重量,他只是存在,又好像从未真正存在过。
林玲站在南极冰原上,脚下的基因碑微微发烫。她的双眼亮着蓝光,不是闪烁,是持续燃烧,像是把最后一点电能都压榨了出来。她知道楚河已经不在了,但她的系统里还留着一个信号——那个所有人都以为消失的频率。
她抬起手,指尖对准天空。
“文明筛选器启动音。”她说。
声音很轻,几乎被风雪吞没。但她不是说给人听的,是说给数据听的。
那一瞬间,量子网络残存的日志自动翻页,跳转到七百二十三轮实验开始的第一帧。那是楚河第一次睁眼的画面,神经脉冲频率被完整记录下来。林玲把它调了出来,用仅剩的算力模拟播放。
滴。
一声短促的电子音,在她脑内响起。
远处,一道微弱的粒子流突然停滞。那不是物质,也不是能量,是一种尚未被定义的状态。它停顿了一下,然后朝着南极方向缓缓移动。
林玲的嘴角动了动。这不是笑,只是面部肌肉的一次抽动。她体内的稳定剂快耗尽了,情感模块开始紊乱。但她还是完成了下一步操作——向全球量子节点发送同步请求。
信号发出后,她闭上了眼睛。
阿伊莎正沉在地下三千米处。她的意识顺着血藤主根向下延伸,每一节根茎都是她的神经末梢。这里没有光,也没有时间感,只有植物之间缓慢传递的生物电流。
她感觉到林玲的信号来了。
“要接吗?”她问自己。
答案很快就浮现。不是来自大脑,而是来自整片大地的震动。血藤的叶子在各地同时抖了一下,根系集体收缩了一瞬。这是自然的选择,不是她一个人的决定。
她开始下沉,把自己的意识压缩成一点,注入主根最深处。
那里有一颗种子,是她用最后生命力孕育出来的核心。它不发光,也不发热,但每当有意识靠近,它就会轻微共振。
阿伊莎把这颗种子激活了。
地表之上,所有血藤的枝条同时抬起了头,像无数只手臂伸向天空。它们的末端裂开,飘出淡红色的花粉。这些花粉不随风扩散,而是自行排列,在低空形成一张巨大的网。
林玲接收到了反馈。
“生物神经网准备就绪。”
她将楚河的粒子流引导进去。过程并不顺利。每一次尝试链接,都会触发警报——楚河残留的基因链还在释放异常信号,那是回炉核心的病毒程序,属于旧系统的遗毒。
链接三次失败。
第四次,林玲改变了策略。她不再强行融合,而是调出了“人性稳定剂”的算法模型。这个程序原本是用来压制她自己的非人倾向的,现在却被用来处理楚河的意识。
数据流注入。
楚河的粒子开始发生变化。那些原本带有攻击性的波动变得平缓,像是被什么温柔的东西包裹住了。但他本人没有反应,也没有表达。他的意识仍处于未激活状态。
林玲继续推进。
第五步,剥离左臂基因链中的衰老代码。这部分信息是致命的,会加速任何载体的老化。但它也有另一个特性——极高的加密强度。
林玲把它提取出来,反向编译,做成防火墙密钥。
第六步,植入量子网络底层协议。
完成。
整个过程用了十七分钟。当最后一个数据包确认同步时,林玲的身体晃了一下。她的蓝光暗了一瞬,随即又亮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