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平五年的春天,并未给大汉帝国带来丝毫暖意,反而处处透露出山雨欲来的肃杀。帝国的肌体上,脓疮接连迸裂,烽烟四起。
二月,并州大地再起波澜。黄巾余部在首领郭大的率领下,于白波谷再度揭竿而起,史称“白波军”,攻城掠地,声势浩大,严重威胁司隶地区。屋漏偏逢连夜雨,三月,并州刺史张懿竟被南匈奴屠各部叛胡攻杀,并州北部顿时陷入无政府状态的混乱之中。
洛阳深宫之中,汉灵帝刘宏面对雪片般飞来的告急文书,焦头烂额,往日纵情声色的颓废也被深深的无力感所取代。连作为既得利益者的中上层官员,也普遍弥漫着对天子和朝廷的失望情绪。
宗正刘焉,冷眼旁观着这一切,心中却在酝酿着一个改变帝国地方政权结构的重大提议。他回想起去年四月,凉州的惨剧:刺史耿鄙、治中程球被杀,别驾投贼,名将傅燮战死殉国……一桩桩,一件件,都指向同一个问题:朝廷派出的刺史,权轻望浅,在乱世之中根本无力节制郡守、威慑豪强、平定叛乱。
“不能再循常守旧了!”刘焉下定决心,向皇帝上奏,提出了一个石破天惊的建议:“现今天下兵乱不息,四方多事,常规已不足应对。以往所置刺史,既无威权,资历又浅,难以服众,更无法统合力量平定暴乱。臣请改刺史为州牧,选派朝廷重臣、清名雅望者出任,授予其一州军政全权,以便宜行事,如此方能有效镇抚地方,剿灭贼寇!”
此议一出,朝堂震动。这无异于将地方权力极大地下放,但面对日益糜烂的局势,似乎又是唯一可行的办法。灵帝与公卿商议后,无奈采纳了刘焉的建议。
然而,制度的变革并未能立即平息暗流涌动。天下骚动,人心思变,甚至引来了术士的妄言。一个名叫襄楷的方士对冀州刺史王芬声称,他夜观天象,显示宦官不久将尽数被诛,天下将安。当时恰逢前太傅陈蕃之子陈逸也在座,几人竟密谋,以黑山军袭扰为借口,招兵买马,计划趁灵帝北巡河间国时发动政变,废黜灵帝,改立合肥侯为帝。
这无异于痴人说梦般的政变阴谋很快泄露。王芬畏罪自杀,一场可能引发朝堂大地震的风波戛然而止,但也让灵帝和中央政府对冀州地界格外警惕起来。
恰在此时,益州传来消息,刺史郤俭在益州横征暴敛,不得人心,动乱苗头已现。刘焉见状,主动请缨,他最初想去的是偏远的交趾,后经人劝说,言益州有天子气,改为请求出任益州牧。朝廷正愁无人愿意去收拾益州烂摊子,立刻批准。
赴任前,刘焉曾私下修书一封给远在常山的刘备。信中极力渲染益州天府之国的富庶和地势之险要,暗示若能据之,可成高祖之业,诚挚邀请刘备一同入川,共图大事。
洛阳的任命和刘焉的密信几乎同时送到刘备手中。看着刘焉的信,刘备脑海中瞬间闪过关于这位“益州牧”的未来图景:割据一方,其子刘璋暗弱,最终被自己夺取基业……他心中了然,刘焉此邀,绝非真心推心置腹,更多是看中了自己的能力,欲招为麾下鹰犬,助其夺取并统治益州。若此时前往,短期内或可得重用,但最终难免鸟尽弓藏,甚至兵刃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