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诩双手接过水碗,并未饮用,而是轻轻放在案上,目光平静地看向刘备:“府君之困,在于三处。其一,公孙将军困守孤城,危在旦夕,将军欲救而力不足,刘幽州亦无兵可派。其二,南匈奴骤叛,十余万虎狼之师盘踞西侧,动向不明,若东进与张纯、丘力居合流,则幽州倾覆在即。其三,将军空有太守之名,却无立足之实,兵微将寡,欲有所为而不得。”
他一开口,便如庖丁解牛,将刘备眼下错综复杂的困境剖析得清清楚楚。
张飞瞪大了眼睛,关羽抚须的手也微微一顿。
刘备心中凛然,面上却不动声色:“先生明察秋毫,备确实为此忧心忡忡。”
贾诩微微颔首,继续道:“此三困看似无解,实则环环相扣。破局之关键,不在兵力多寡,而在‘势’之一字。需以计谋撬动局势,令其相互牵制,乃至相互攻伐,我方方可于夹缝中觅得生机,甚至火中取栗。”
“请先生详言之!”刘备身体微微前倾。
贾诩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一丝凉州人特有的冷冽:“其策有三。第一策,名曰‘驱虎吞狼’。南匈奴骤叛,其部族内并非铁板一块。新任单于根基未稳,於夫罗、呼厨泉率复仇之师在外,名正言顺,其部族内必有畏惧於夫罗归来清算者。府君可速派一能言善辩之心腹,携重金潜入匈奴王庭,不必游说其出兵助我,只需在其内部散播谣言,言於夫罗已与刘幽州暗中联络,欲借汉军之力重返王庭,清算旧怨。同时,亦可派人暗中接触於夫罗,透露王庭虚位,诸部离心,鼓动其速速引兵东归争位。匈奴内部生乱,则无暇东顾,西线之危自解至少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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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备眼中精光一闪,此计狠辣!直接挑动匈奴内斗!
“第二策,”贾诩继续道,语气依旧平淡,“名曰‘祸水南引’。张举、张纯之所以能猖獗至此,所倚仗者,无非是辽西乌桓丘力居等部的骑兵。然乌桓诸部并非一心,丘力居亦非唯一大人。其长期围困公孙瓒于管子城,久攻不下,兵力疲惫,怨气渐生,且掳掠所得分配必然不均。府君可再遣使者,携刘幽州之檄文与府君您的信物,秘密前往辽东属国、右北平郡等地的其他乌桓部落,许以重利——承诺若其肯出兵袭击丘力居后方,或至少按兵不动,待平定张纯、丘力居后,其所据之地、所掠之财,朝廷皆可默认为其所有,并开通互市,给予盐铁。丘力居后方受胁,或内部生疑,则围困管子城之军心必乱,公孙将军压力顿减,甚至可寻机突围。”
关羽忍不住抚掌轻声赞道:“妙!此乃分化瓦解之策!”
贾诩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说出了第三策:“第三策,名曰‘借尸还魂’。府君您如今是朝廷任命的右北平太守,此乃大义名分。然郡治土垠城为叛军所据,将军无法赴任。此时,正可凭借刘幽州之授权,以及解救百姓之声望,就近整合广阳郡、涿郡乃至冀州北部边缘地带的豪强武装、乡勇民壮。以恢复右北平郡、驱逐叛军、安境保民为号,召集群策群力。刘幽州处若能说动其给予些许钱粮支持则更佳。如此,将军之兵力匮乏问题,可得以缓解,且能真正扎根于此,徐图发展。”
帐内一片寂静,只有灯花的轻微爆裂声。张飞张大了嘴巴,看着贾诩,仿佛第一次认识这个人。关羽则目光深邃,重新打量着这位看似文弱的书生。
刘备的心中也已是波澜起伏,惊叹不已。贾诩这三策,无一不是精准地切中要害,利用各方矛盾,借力打力,手段老辣凌厉,全然不顾什么仁义道德,只追求最高效地解决问题。尤其是前两策,简直是……毒辣!但毫无疑问,若是操作得当,确是破解当前死局的最佳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