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嬷嬷不疑有他,只当小主人一时兴起,或是闺中寂寞想找人说说话,便也放松下来,兴致勃勃地讲起牡丹花样的配色讲究,如何用深浅不一的丝线表现出花瓣的层次,何种针法能绣出叶脉的灵动。
蔡琰耐心听着,不时点头附和,偶尔提出一两个天真却又切中要害的问题,引得赵嬷嬷谈兴更浓,直夸女公子灵慧。
然而,蔡琰的心思却早已飞远。她需要找到一个自然而不突兀的切入点,将话题引向家事。
待赵嬷嬷话音稍歇,端起阿禾奉上的热水饮了一口,蔡琰适时地轻轻叹了口气,纤细的眉毛微蹙,脸上露出些许与她年龄不符的、模仿自母亲神态的愁容:
“唉,只是不知今年各处庄子的收成如何,库房里还有没有合用的丝线。年前仿佛听母亲提过一句,说今年各处的年礼往来,开销似乎比往年大些?连洛阳那边,都要打点得格外丰厚?”
她问得轻描淡写,仿佛只是小女孩对家事的好奇,又带着对母亲操劳的体贴。
赵嬷嬷见小主人如此“懂事”,心下欣慰,又兼话题是从绣花样自然引到家事上,便也打开了话匣子:
“女公子心细,真是长大了。可不是嘛!去岁年景本就不算太好,偏生今年洛阳那边,老爷的同僚、还有宫中几位常侍府上的年节孝敬,都比往年厚了三分不止。夫人为这事儿,没少操心呢,光是采购送往京中的礼品,就动用了库房里不少存下的金帛,又变卖了些许田庄的出息才凑够。”
蔡琰心中一动。“宫中常侍的孝敬厚了三分”……这是个极其重要的信号!
说明宦官集团正在加紧敛财,扩张势力,这与外戚大将军何进的矛盾必然已趋于白热化,双方都在疯狂积蓄力量,准备最后的摊牌。
山雨欲来风满楼,连远离京师的陈留,都能从这年节打点的细节上,感受到政治空气的紧张与腐败。
她面上不露分毫,只将担忧之色表现得更加明显,带着孩童式的直白:
“啊?那……那咱们家自己平时的用度会不会紧了?我前些日子听阿禾说,开春后青黄不接时,粮价最易上涨。咱们府上上下下这么多人吃饭,库里的粮食可还够么?母亲会不会为难?”
她巧妙地将信息源推到婢女身上,合情合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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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嬷嬷见小主人不仅关心家事,还能想到粮食这样的关键,更是宽慰,忙道:“女公子放心,夫人持家有道,咱们蔡家毕竟是诗礼传家的大族,根基深厚。
粮仓里的粟米,吃到今年新粮入库是尽够的,老爷在京中的俸禄和家中田庄的租子也都有定例。
只是夫人未雨绸缪,吩咐了近来各房用度都要稍加节俭,不必要的开销都省了,也是为长久计。”
粮草充足,但已开始主动节俭以备不虞。 蔡琰迅速捕捉到关键信息。
母亲已经察觉到了经济上的压力和时局的不稳,这是在未雨绸缪。
这是个非常好的迹象,意味着她后续提出的某些略显“过度”的防备建议,更容易被理解和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