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司隶暗涌

春深时节,彭城行宫内的海棠开得正盛,秾丽之色却未能浸透殿宇间的肃穆。

斜阳透过雕花木窗,在青石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空气中浮动着若有似无的花香,却丝毫驱不散那份凝重的氛围。

郭嘉立于那幅占据整面墙壁的巨幅舆图前,修长而略显苍白的手指缓缓划过司隶地区的山川河流,最终停在那个象征着昔日荣光的洛阳旧都位置上,久久不语。

他的眉头微蹙,那双总能洞悉世情的眼眸此刻深邃如潭,倒映着图上纵横交错的线条与标注。

徐庶与刘晔分立两侧,神色凝重,目光随着郭嘉的手指移动,呼吸都下意识地放轻了。

蔡琰端坐于主位,案上堆积的文书暂时被搁置,她的目光始终追随着郭嘉的身影,那双清冽的眸子里,映照出的不仅是天下舆图,更是对眼前人身体状态的隐忧。

“曹操动了。”

徐庶终于打破了沉寂,将一份刚刚译出的密报轻置于蔡琰面前的案上,声音低沉得仿佛怕惊扰了什么。

“十日之前,曹操以‘护卫皇陵、肃清匪患’为名,命曹仁率精兵一万五千,自南阳北上,星夜兼程,已抵达弘农境内,其先锋已控扼崤函古道部分要隘。

同时,其部将夏侯渊亦自许昌西进,率军八千,扼守成皋关。

司隶一带,自李傕、郭汜败亡后,本就为白波贼杨奉、韩暹与各地豪强割据,形同散沙。

如今曹军步步为营,稳扎稳打,其意恐不在剿匪,而在全据司隶,掌控这天下之中!”

刘晔捻须沉吟,语调带着深深的忧虑:

“文若兄所言甚是。

司隶虽经董卓、李郭之乱,雒阳残破,民生凋敝,然其政治意义非同小可。

洛阳旧都犹存,虎牢、旋门、孟津诸关险要,乃天下枢纽。

更兼我朝廷新得河内郡,与司隶隔河相望。

若曹操全据司隶,则西可逼关中马腾、韩遂,东可与我对峙于河内,北可胁并州,南可镇荆襄。

届时,我朝廷纵有青徐兖三州之地,亦将陷入三面受敌之窘境,腹背受敌,形势危矣!”

郭嘉缓缓转身,苍白的脸上掠过一丝洞悉一切的冷嘲,他轻咳两声,声音带着些许沙哑,却依旧清晰:

“曹孟德此举,时机拿捏得恰到好处,倒是与北面的袁本初隔空唱了一出好戏。”

他微微喘息,续道,“袁绍陈重兵于漳水之北,麴义虎视眈眈,却引而不发,此乃‘示形’于我,迫我分兵北顾,不敢轻动;

而曹操则趁此良机,西进司隶,行‘暗度陈仓’之实。

二人一明一暗,遥相呼应,欲使我首尾难顾,疲于奔命。”

蔡琰眸光一凛,玉手在案几上轻轻一拍,虽未用力,却自有一股威仪:

“司隶乃汉室旧畿,高祖、光武基业所在,皇陵宗庙尽在于此,岂容曹操肆意窥伺?

朝廷当立刻明发诏书,斥其僭越之举,令其即刻退兵!”

“诏书自然要发,”郭嘉微微颔首,走向窗边,望着庭院中那几株开得如火如荼的海棠,语气平和却带着一丝无奈,

“然曹操既敢动兵,必已备好冠冕堂皇之说辞。

这‘护卫皇陵、肃清匪患’之名,正是借孝义忠勤之壳,行兼并扩张之实。

此乃阳谋,我若强行阻止,反落人口实,谓朝廷不念先帝,不顾黎民。”

他伸手轻触冰凉的窗棂,继续剖析:

“司隶之地,如今如同盛宴之后的残羹冷炙,虽不复往日繁华,却仍引群狼环伺。

曹操欲吞,北面的袁绍岂无念想?

西凉的马腾、韩遂,对三辅之地早已垂涎,汉中的张鲁,亦非安分守己之辈。

此时若我朝廷表现得过于急切,强行干预,反而容易成为众矢之的,将各方势力推向曹操一边。”

徐庶眼中精光一闪,若有所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