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长成小伙子了,别说,还挺帅的,只比我差了一丁点!”
这句安慰,非但没起作用,黄四郎反而哭得更厉害了,身体一抽一抽的。
孙大成脸上的那点笑意瞬间消失。他看着眼前这个沉浸在悲伤里无法自拔的少年,一股熟悉的、属于教官的严厉涌了上来。
“立正!”
他猛地大喝一声。
那声音,像一道炸雷,在空旷的打谷场上响起。黄四郎的哭声戛然而止,身体像是被线牵引的木偶,瞬间做出了反应,猛地挺直了腰板,双脚并拢,站得笔直。
孙大成盯着他,眼神锐利如刀。
“闭嘴!向右转,起步走!”
黄四郎像条件反射一样,没有丝毫犹豫,猛地向右转身,迈开双腿,朝着家的方向跑了过去。
寒风吹起他单薄的衣角,那奔跑的背影,带着一丝仓皇,也带着一丝被命令驱使的坚定。
看着他跑远,孙大成才缓缓吐出一口气。眼泪解决不了任何问题,跑起来,动起来,人才不会被悲伤淹死。
如今的黄家大院,早已不是从前的模样。气派的大宅子主体部分已经成了村委会的办公地,墙上刷着崭新的标语。
只在院子的一角,用一道半人高的土墙隔出了三间偏房,留给黄仁贵一家子住。
黄四郎埋着头,一口气跑进了那道矮墙,冲进了自家的屋子。
解放后,黄仁贵的日子可不好过。他被划为开明地主,分到了地,但这位做了一辈子甩手掌柜的地主老爷,哪里会侍弄庄稼?
他老婆柳姨娘,更是十指不沾阳春水,过惯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地主婆生活,让她下地干活,比杀了她还难受。
所以,地里的活,基本上都落在了年岁已高的黄仁贵一个人身上。他不懂节气,不会育苗,更分不清杂草和禾苗。
为了表示自己正在积极改造,他还是得硬着头皮下地做样子。结果可想而知,他分到的那几亩地里,荒草长得比水稻还高,真正应了陶渊明那句“草盛豆苗稀”。
此刻,黄仁贵正坐在小板凳上,捶着自己酸痛的老腰,满脸愁容。
柳姨娘端着个空碗从里屋出来,看见他那副没出息的样子,气就不打一处来,尖着嗓子抱怨道:“你累什么累?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去当个泥腿子农民!咱家……咱家不是还藏了一些大洋吗?拿出来使,不比你在这受罪强?”
黄仁贵一听这话,吓得魂飞魄散。他猛地站起来,一个箭步冲过去,死死捂住了自己媳妇的嘴。
“你疯了!”
他压低了声音,惊恐地瞪着她,眼睛因为恐惧而布满血丝。
“小声点!这话以后千万不要再说了!你想害死我们全家吗?先看看形势再说!看看形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