焖烧

过去半个月彩画参与围观了红枣做裤子的全过程。她眼见红枣做这条裤子的步骤虽然繁琐,但看现在缝出来的裤子缝却是跟书的装订线一般平整——于红枣这个年岁来说着实难得,心里也是服气。

世人历来推崇“由繁化简”,彩画暗想:没成想少奶奶做裤子“化简为繁”竟也有如此妙用。由此可见,世事无绝对,贵在妙用一心。

伺候云氏谢子安日久,彩画多少也学了些谢子安的神棍口气,比如“妙用”之类。

作为一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纨绔,谢子安对彩画晚上来回的红枣给谢尚做裤子的事没一丝趣味——他只当是耳旁风,听过即忘。

反倒是云氏听说后禁不住与谢子安感叹道:“大爷,尚儿这个媳妇,确不是一般的聪慧。”

谢子安还是头一回听云氏主动提及这个话题,由此到生出一丝趣味,抬头问道:“怎么说?”

云氏笑道:“大爷,咱们家针线上的丫头从学锁纽扣起到能上手缝制绸缎衣裳,最少也要五年。”

“就这还得挑人,不是人人都能做的!”

“尚儿媳妇今年才只七岁,才是刚刚学针线的年岁。一般似她这么大的女孩儿家常拿个绣花绷子给绸子扎个花儿草儿的做个枕头套倒也罢了,哪里做得出绸缎裤子?”

“不过这风俗所在,新媳妇进门得做裤子才有好兆意,所以我才拿了匹底裤料子给尚儿媳妇。心说不管好歹,做一条底裤给尚儿打底穿一回应个景也就罢了。”

“没成想倒是我小看了她。刚我听彩画说她这做裤子的法子,听起来虽然有些繁笨,但细细想来,却是肯定能给尚儿做出一条像样的裤子了!”

谢子安不耐烦听云氏说这些家务。他听着无聊刚想低头继续合计自己手里的账本,便听云氏又道:“再就是,大爷,您刚提的府城成衣铺子的事,妾身以为倒是可以参照尚儿媳妇的这个法子来办了!”

耳听赦及银子,谢子安终于又有了耐心,摆出一副愿闻其详的姿态来。

“大爷,您月前在府城新得的成衣店现差的就是个好裁缝。而咱们家虽有好裁缝,但眼见就是冬节和腊月,自家上下得做冬衣节礼,并不能去府城帮忙。”

“现在咱们有了尚儿媳妇的这个法子,倒是可以让家里的裁缝拿纸打些衣裳板样出来,然后……”

一语点醒梦中人。谢子安不待听完云氏的话立便鼓掌笑道:“不错,这果是个极好的法子。”

“想尚儿媳妇才只七岁,都能依葫芦画瓢做出平整的裤子。我这成衣铺子里干了二十来年的裁缝,天资差些倒也罢了,但若在得了衣裳纸样后再做不出衬体的衣裳,我也就不必再养着了。”

眼见生意有了转机,谢子安心情甚好,他冲云氏微微一笑道:“不过,雅儿,你刚却漏说了一句。”

云氏心有所感,却还是忍不住接茬问道:“大爷,妾身刚遗漏了什么?”

谢子安笑:“尚儿媳妇虽说聪慧,但她的主意只能算是抛砖引玉。而你为我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可是比她还更聪慧?”

“刚你是不是漏说了你自己?”说着话,谢子安伸手揽住了云氏肩,贴耳悄问:“说你才是我的诸葛孔明?”

脸颊吹拂到谢子安说话间带出来的温热气息,云氏的脸瞬间就红了……

既然谢子安确定了九月十二出门,那么九月十一家务的重中之重,便就是给谢子安收拾出门行李。

俗话说“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时难。”

这世交通不便,雉水城离府城不到三百里,坐马车得走两天,而坐船便得三天。

谢子安养尊处优惯了,他日常出门都是坐自己的私船——横竖谢家的祖祠谢家村就紧靠运河码头,哪里都能去。

但这回为赶时间,谢子安思前想后终还得决定坐马车赶路以多出一天来应酬。

马车不必行船方便,头一个一日三餐菜便就不能似船上方便自作。云氏舍不得谢子安吃苦,便就让厨房搬出了一应的糟卤腌菜,以挑出合适的给谢子安做路粮。

“黄金酱,带两坛。”云氏站在厨房中间吩咐:“饭时拿茶炉热了,可给大爷做饭食浇头!”

热蟹黄酱拌饭确实好吃!红枣觉得自己学到了。

“卤鹅掌、鸭信也各带两坛,再带四坛合欢花浸的烧酒给大爷路上去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