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巧板不好销(十一月初一)

从来都是晚辈主动拜见老子,李高地暗想:他一个长辈老是放下身段去见晚辈算怎么回事?

没得教人看不起!

前儿长子的那句“丢人”让李高地颇觉难堪,他实不想再巴巴地主动上桂庄的门——起码眼下不想。

看到李满囤提着包袱进门,于氏的脸上的笑立就荡漾了起来。

“爹,娘,”李满囤先把几样点心放在堂屋饭桌上后方才道:“这是谢老爷从京城捎回来的点心,红枣送来给你二老尝尝!”

“嗯!”李高地吸着旱烟点头道:“红枣有心了!”

坐在自家堂屋,看着长子拎着礼物来哈腰说话,李高地心说:这才是他这个当爹当爷的该有的派头!

他先跑去桂庄确是有些丢人,往后他都这样在家坐着——横竖长子不会昧下红枣与他的孝敬。

唯一可惜的就是在家见不着红枣女婿,所以这事还得再仔细想想!

接着李满囤又把衣裳包袱递过去道:“爹、娘,这是红枣孝敬二老的冬衣!”

“哎!”于氏满面春风地接过衣裳包笑道:“红枣真是太孝顺了!”

说着话于氏打开包袱,脸上的笑瞬间凝住——包袱里就一套缎面的棉袄棉裤。

根本没有皮袍!

“满囤,”于氏怀疑问道:“这包袱真是红枣拿来的?”

李高地听着于氏话锋不对,转脸问道:“咋了?”

“当家的,”于氏快速说道:“去年冬节红枣孝敬你我一人一件皮袍子,今年我想着也该和去岁一样。但刚满囤拿来的包袱里只一套棉袄棉裤,我担心满囤事多,忙中出错拿错了包袱也是有的,所以白问一声!”

闻言李高地也看向长子——涉及四十两银子,李高地实没法淡定。

李满囤真是要给于氏气笑了。

李满囤心说四五十两一件的鼠皮袄子给了两件还不够,还想再要?真正是人的心眼潭不得满!

“爹,”李满囤只和李高地道:“去年是红枣新婚头一年,谢家和咱们结新亲,给的节礼自然不一样,比较贵重!”

听长子这么一说,李高地也想起来了,他们庄户人家都喜选腊月结亲,除了因为是农闲,不也是想着能省些结新亲的礼吗?

毕竟传统里过了年就算是成亲第二年,老亲了。

李高地心说:他怎么把这个茬给忘了?

“何况皮袍耐穿,”李满囤接着道:“没有新旧!“

“我听红枣说她今儿穿家来的皮袍其实就是把去岁的皮袍拿给裁缝换了个面罢了,内里还都是去岁的皮子。”

“谢家上下那许多人,不止是她,即便是谢老太爷也没有年年做新皮袍的道理——他老人家现穿的还都是十几二十年前的皮子呢!”

李高地听李满囤说得有些脸胀——听话听音,长子若不是觉得他跟谢家讨要东西,怎么会在拿红枣举例后又拿谢老太爷说事?

李高地为李满囤戳破私心后颇有些恼羞成怒,但他不好跟长子生气,说他说得不对,便就只能责怪于氏多事——李高地冲于氏喝道:“就你话多!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还不赶紧地把东西收起来!”

于氏原就为金头面没了而郁闷,现又被李高地当众呵斥,心情瞬间掉到谷底,自提着包袱回房生闷气去了——一套绸缎棉衣也值三四两,于氏生气归生气,却是舍不得不要!

郭氏见状也是叹气。郭氏原也以为红枣一年会给她公婆各两件皮袍,如此三五年后,她公婆便就能各有七八件皮袍子。

到时她公公皮袍穿不完,少不了要给她男人和儿子一两件,而她婆婆好面子,没准也会给她一件——她便就有皮袍子穿了。

郭氏没想到李满囤今儿来家会说去岁的皮袍只是特例,往后红枣都不会再送皮袍来了。

她的皮袍、她男人和儿子的皮袍这便都没有了!

李满仓坐一旁看着没有说话,心里却再一次坚信了老天没有天天下钱雨这样的好事——不然,只靠每年红枣送来的四件皮袍,他一大家子人都不必劳作就能使奴唤俾,吃喝不愁了!

所以,他还是不要跟他媳妇一般做梦,而是老实卖菜吧!

李贵雨比他娘郭氏还要失望。但凡红枣再多送几件皮袍,李贵雨暗自可惜:他的读书科举费用便就全有了!

偏红枣却不再送了。

“大伯,”李贵雨亲热问道:“红枣和妹夫今儿都家来了吧?只可惜我没能见到!”

“先我听三叔说妹夫写了一本书在府城销得可好了!”

眼见攀附不上谢尚父子,而红枣又不再来送钱,李贵雨便打算退而求其次,抱他大伯李满囤的大腿。

李贵雨暗想:二房的李贵银可不就因为没事送玩具讨好他大伯而现跟着红枣赚钱了吗?

李贵银是族里公认的傻小子,而李贵雨自谓比李贵银聪明。李贵雨觉得李贵银能做到的事,他一准会做得更好。

李贵雨的话正挠到李满囤的痒处,李满囤立刻眉开眼笑道:“是啊!”

“先前印了五百本都不够销,现又加印了五百本。”

“一千本!”李贵雨倒吸口凉气,心说谢尚写的书,他三叔上回销了一百本,这回则带了两百本去府城,这两下里相加才三百本——难不成还有其他人在卖?

李高地正挂心李满园的买卖,闻言也关心问道:“满囤,红枣女婿印这许多书都能销掉?现咱们城的七巧板卖的可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