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2章府案首(四月二十五)

现在好了,他们娘迁坟的事有眉目了,但等过了今日跟他们爹提一句,然后由他们爹出面跟大房提,这事一准就成了。

因为如释重负,谢知遇、谢知通对于这回考中了的庶子谢子蓉、谢子芹、谢子荃、谢子苙不免和颜悦色,搁老太爷跟前很赞了几句。

谢知遇的长子谢子荇对于长子谢允能中极为高兴,但对于两个庶弟谢子蓉和谢子芹一起考中不说名次还盖过儿子却是如鲠在喉——他都还没功名呢,这要让他如何自处?

难不成他明年四十岁了,都抱上孙子了,还要下场县试搏功名?

这要是考取倒还罢了,但若是考不中,岂不是连李满囤都不如了?

李满囤今年四十四,都还中了个童生。

但若不下场,谢子荇苦笑:不说老太爷,只怕连他爹都看不上他了吧!

毕竟连李满囤都中了!

李满囤这人真是的,没事考啥科举啊?这下好了,和他两个庶弟一起把他架到杠头上了!

谢子荇感受到了浓重危机。

除了谢子荇,谢子荇的两个胞弟谢子芢和谢子苕以及三房的谢子莛、谢子茂、谢子茆等嫡子也都感受到了危机:毕竟他们比谢子荇还更年青!

俗话说“夫荣妻贵”,二太太、三太太以及她们的嫡亲儿媳妇对于庶子庶弟中秀才实在无法高兴,而谢子蓉等人媳妇的头却都昂了起来——今年中元节,她们将能去谢家村宗祠祭祖了。

红枣站在人后,看着一屋子人的喜气洋洋,不免心疼谢尚:明明谢尚才是案首,但看二房、三房人的得意劲儿,似乎他们才是赢家。

若非还有大老爷间或提两句“尚儿”,怕是都没人想到谢尚。

可恨她身为女人,无故却不好到老太爷跟前说话。

想得正出神,丫头跑来告诉道李贵中来了!

红枣心说来得正好,立便跑到老太爷跟前告假。

老太爷一听立笑道:“你弟现在来必是为尚儿贺喜来的。”

“现尚儿在府城,你那里也是冷冷清清的,你弟去了也没人说话。倒是叫你弟来我这里热闹。”

“这回你爹也一榜中了童生,我也贺贺你弟!”

红枣求之不得,自是答应。

红枣一贯小心眼,她就是看不惯别房的人在她的地盘嘚瑟,特别是谢尚做得更好的情况下!

……

王氏自从李满囤离家后便每日里焚香祝祷,乞求金魁星护佑男人能中。

今儿忽见陆虎锦书过来道喜说男人中了府试一百四十九名,王氏的眼泪当即就流了下来——功夫不负有心人,王氏想:男人的苦心没有白费,她现是童生娘子了,可以跟宗妇一样去祠堂为祭祀准备饭菜,而先前所有当面背后嘲笑过她,诋毁过她的人都被活活打嘴了。

她,李王氏,虽说早年受了些磨难,但现在夫贵妻荣,儿女双全,族里妇人再没人能有她的际遇!

拿银钱赏了陆虎夫妻,王氏穿戴一新后带了丫头坐了潘平赶的骡车来高庄村报喜。

看到王氏盛装打扮满脸笑地突然前来,陆氏心有所感,见面第一句就是:“弟妹,可是满囤兄弟有好消息来了?”

王氏笑道:“嫂子,刚红枣打发人送信来说她女婿中了府案首,她爹中了童生!”

“我现来接贵中,让他现去给他爷道喜后再进城给他姐姐道喜!”

“真的?”陆氏惊喜道:“这真是太好了!”

“当家的,”陆氏扭头叫李丰收道:“满囤中了,中童生了!”

看到李丰收闻声从堂屋里跳迈出来的大步,王氏矜持地抿住了嘴角——她现是童生娘子了,王氏告诉自己:得时刻留意自己的举止,心里再高兴,也得笑不露齿……

李贵雨是午晌放学家来吃饭才听说他大伯李满囤中童生的消息。

时李高地刚从族长家来正喜滋滋地告诉于氏道:“满囤中了童生,刚族长说等满囤回来了就开祠堂。”

“家里的,这满囤有了功名,以后祭祀你便能去祠堂备菜。你记得早些给那天准备身新衣裳!”

李高地素爱面子,对于长子能中不是一般的高兴。

当然,李高地回头看到李贵雨不觉心道:若是贵雨能中就更好了。但贵雨不及长子得闲,能整天念书,看贵雨这回成绩,怕是还得等好几年。

于氏跟李高地一般爱面子,对于能跟宗妇一般地去祠堂自是求之不得,但对于继子的功名却又是嫉恨难消,如此两种情绪相互交织,导致于氏脸上的表情跟个神经病一会儿咬牙一会儿暗笑,变幻不停。

李贵雨听说他大伯中了童生觉得有些意外但又在情理之中——毕竟他大伯,李贵雨想:《四书五经》县第三、县第二的成绩摆在这里,而文章又有谢尚指点。

谢尚这回能中府案首,文章水平自是非同寻常。

所以等今年的《科考优文》出来后他必是要买一本,如此他也不必等县试前二十就能看到谢尚的文章了。

然后他再多抄几遍《四书五经》,一则熟悉书文,二也挣些钱使。

等几年,他考过了县试,再跟李贵林拿了谢尚的作文方法,积攒的钱也够他去一趟府城了。

自从听说李满囤中童生后,李满仓就一直没有说话,甚至连每天家来数钱记账的日常都一点没做——生平头一回李满仓失去了数钱的热情。

一直以来李满仓都觉得自己挺能干,即便大哥李满囤发家,和谢家结亲,李满仓也只以为是运气。

李满仓的自信缘于对自己当下生活的满意——分家十年,他孝养父母,供三个儿子读私塾、定亲、成亲,女儿体面出嫁,同时还置下了八个宅子。

现仅八个宅子的租金一个月就能给他带来两吊钱的收益,一年便是二十四吊钱——足抵二十亩地的年收入。

最好的是还不必费什么气力!

李满仓实没想到李满囤真能考中童生,由此他看到了两人间巨大的差距——人口里说惯了的“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现他哥成了人人敬仰的童生,而他还是个每天为三瓜两枣跟妇人口舌的菜农。

郭氏进屋叫男人吃饭时,看到躺在炕上失神的模样,心里酸楚——曾经的她也是处处强过王氏,但现今已是天上地下,比无可比。

不认命不行!

“当家的,”郭氏轻声道:“吃饭了!”

李满仓抹把脸坐起身穿鞋下地,没说甚么地便来堂屋吃饭。

上有老下有小,他不好叫他们为他担心。

看到府衙礼房发来的公文上谢尚名列案首,谢家八人全中,雉水县县令邹进也是心舒一口气——主持这种名门子弟的县试,他的压力也是很大的。“”

这排高了难免为人诟病趋炎附势,排低了,则是结仇——坏人功名无异于杀人父母。

总之里外不是人,不过眼下这一关,他好歹是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