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零九章 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

贾珩叹了一口气道:「周王可惜了,如是有他在,北疆的压力会减轻不少。」

陈潇娇躯一颤,秀眉之下的清眸恍惚了下,看着那面容清俊的少年,眉眼间的怒气和冷意渐渐褪去。

「还是往前看罢,不要活在仇恨中了。」贾珩说着,又是轻轻捏了捏少女的脸蛋儿,顿时引来陈潇的一阵怒目而视。

书房之中,灯火通明,投映在屏风上的烛光明亮煌煌,将两道人影投映在书柜之上。

贾珩回来与林如海隔着一方小几相对而坐,在一起叙话。

黛玉一袭刺绣梅花水绿色长裙,秀发以碧玉簪绾起云髻,大在贾珩身旁静静坐着,提起茶壶,给两人侍奉在茶水。

端过一杯茶盅,递给少年,轻声地道:「珩大哥。

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

贾珩心头浮起两句诗,道了一声谢,余光扫了一眼眉柳眉星眼、雪肤玉颜的少女,一身水碧裙裳,姿态娴雅淑宁,多少有些小媳妇儿的既视感。贾珩收回心思,抬眸看向对面低头品茗的林如海,问道:「姑父,今天的盐务议事,都是怎么说的?

盐务的扯皮会议,他没有去。

林如海放下茶盅道:「说来也奇,几家盐商有些松口,但专商引岸之制,却言不可轻废,江桐黄氏兄弟倡议可以每年多捐输十万两,八家就是八十万两,可供应边饷,盐运使刘盛藻说此法可行不过需要追加至一百万两,这个银子,盐商统筹一部分,还有一部分盐价可以浮动一成,齐阁老有些犹疑不定。」

说白了,见着朝廷连派内阁、军机前来扬州拿出一副磨刀霍霍的模

霍霍的模样,扬州盐商也有些胆寒惊惧,就想着割肉保平安,换取朝廷的妥协、退让。这也是国朝包税制的特点,常以盐商捐输、报效,在特殊时期,往往成为对盐商敲诈勒索的手段,然后盐商再转嫁给旁人。

贾珩思忖片刻,低声道:「出场盐价浮动二成那么受苦的就是老百姓,他们辗转腾挪,最终还是毫发无损。」

林如海点了点头,道:「齐大人

也知道,是故以其为税银补额,径行缓兵之计,等朝廷真的信了,这银子筹借自运库,国家盐课雪上加霜,然后又让他们蒙混过关。

相当于加税加来加去,还是加到普通老百姓头贾珩道:「可齐阁老之策,的确不合时宜。」开中法真的玩不转了,起码如今的大汉玩不转,不然边事、盐务统合为一,引起民间资本向北方流动,解决发展不平衡、不充分的问题,的确是一道良策。

林如海道:「我也是如此之见,但齐阁老有些固执己见,等回头,子钰与齐阁老好生商议商议才

是。」

贾珩道:「是需好好谈一谈,不过此事不好大肆张扬,姑父,过两天我去金陵户部和兵部讨饷讨要军械。」

是的,他打算离开扬州几天,正好安抚一下扬州盐商的人心。

就在此时,外间一个老仆来报,道:「老爷,汪老爷送来了一张请柬。

说着,递送而来一张烫金请柬。

贾珩拿过请柬,垂眸看着,面上渐渐浮起诧异之色。

「汪寿祺明晚邀请我去浣花楼。」在林如海与黛玉的疑惑目光之中,贾珩朗声说道。

林如海眉头紧皱,沉声道:「浣花楼,这是打算试探着子钰了,这汪寿祺是个老狐狸,子钰还是要小心为妙,这酒宴能不去还是不去为好。」

黛玉问道:「爹爹,浣花楼是什么地方?」浣花楼,怎么名字听起来不太正经的样子?贾珩转眸看向黛玉,温声道:「青楼楚馆,不是什么好地方。」

黛玉闻言,芳心跳了下,星眸现出羞恼之意,道:「这汪家老爷怎么能约到那里去谈事?」

贾珩轻声说道:「谁知道他怎么想的?再说这会儿都傍晚时候了,该用饭了,妹妹看看后厨准备好饭菜了没有。」

林如海温声道:「玉儿,我与你珩大哥论着正事,你先回去歇着吧,等吃饭之后再行叫你。」

等会儿还要说着机密之事,不好再让自家女儿待着,也不知子钰是怎么想的,每次都让玉儿一同跟过来,坐在一旁听着。

黛玉噘了噘嘴,明显有些快快不乐,这种小女儿之态如是在贾府时,少女自然很少做出来,但许是有着林如海在身旁,比之往日敏感的心态,反而释放了许多天性。

「爹爹与珩大哥先聊着,那我先过去了。」说着,黛玉盈盈起身恍若夏风微微吹拂池塘的水仙花,亭亭玉立,出了书房。

待黛玉离开,林如海问道:「河南那边儿的兵马到了哪儿了?」

贾珩要调拨河南兵马前来,先前与林如海透露过。

「河南都司的骑军,已经在路上了,只是还缺一个契机,我不想拖延的太久,可如果想要堵住悠悠之口,又需要一个站得住脚的理由。」贾珩低声道。

查案也不是那么好查的,人家在扬州经营了这么多年,锦衣府密谍虽然搜集了一些线索,但纵然以此为由头,也不能将人全部扫到,反而打虎不死,容易激化矛盾。

说不得,还是要从女真人这边儿寻找突破口勾结东虏,里通敌国,可比什么杀人放火严重多了,这是谋叛大罪。

林如海道:「子钰先不用急,可以慢慢来,如大动兵戈,虽然雷厉风行,但也后患无穷,人之在世,不仅应谋国,也当谋身才是。」

贾珩点了点头,郑重道:「姑父的话,我记下了。

这就是亲戚才愿意给你说这些。

见得贾珩态度诚恳,谦虚谨慎,林如海目光温和几分,道:「子钰你年轻,以后前途不可限量。」

虽是少年,但全无少年骤登高位的骄横之气,贾珩道:「姑父过誉了。」

贾珩与林如海叙了会儿话,轻声说

道:「姑父我想去金陵讨饷之时,顺道儿去姑苏一趟,祭拜一些姑母,这次带着妹妹一同去。

不仅是与黛玉一同祭拜贾敏,还要祭拜妙玉的父母,妙玉的父母因为是犯官,葬在一处乱坟岗,他也需要去看看,等之后再给妙玉写信,等扬州局势平稳一些,可让妙玉一同随着元春来苏州迁坟。毕竟,吃了人家的白虎馒头,也得对人家的亲眷上点儿心才是。

林如海听贾珩提及黛玉的母亲,儒雅面容上现出黯然之色,叹了一口气道:「说来,去年清明时候,回姑苏祭祖,去看过玉儿她娘一次,你带着玉儿去罢。」

林家祖陵就在苏州,逢清明节也是要回去祭祖扫墓的。

贾珩点了点头,应允道:「那姑父,我这就与妹妹说说。

刚才看着黛玉有些小情绪,等会儿还得去哄哄,最近几天吃,虽然也给黛玉讲着故事,但明显不如船上与黛玉独处时候,两个人成天在一起,有说有笑。

林如海点了点头,目送着贾珩离去,一点儿都没有往别处多想。

不说自家女儿才没多大,就是眼前少年也有家室,怎么会对一个小丫头片子生出什么男女之情。甚至,在林如海的心头,视贾珩为同辈人。如果不是贾珩是玉字辈,但凡是文字辈,真就是玉儿,这是你珩叔,过来叫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