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琅嬛宝楼

剑阁闻铃 时镜 3182 字 2022-10-30

周满的眉头,于是皱的更紧了,对这种与前世不同的细节,总觉得有些不安——

前世今生,唯一的变化其实就在自己身上,毕竟是重活了一回。若两世之间出现什么不同,多半根源都在自己。

只是现在,她还不知那根源关联在何处。

距离不夜侯陆尝与张仪一战,过去了大半个月,先前为张仪一掌摧为齑粉的小半座城池,在三大世家修士的合力之下,已重建得差不多了。

连带着陆王二氏被打歪的倒悬山,也被重新扶正。

只是坐在王氏小瀛洲点睛轩内,宋兰真垂眸盯着手中那盏茶,仍有一种这茶盏水面还斜着三分的错觉——

张仪虽走,可整座神都都还留有余悸。

镜花夫人就站在她面前不远处,手中捏着一支白牡丹,正有些不耐地走来走去。轩中一卷珠帘后面,那位倒霉的大公子王诰正毫无意识地躺着,接受着大医孙茂的诊治。

二公子王命与长老廖亭山都立在一旁等待。

过得一会儿,孙茂出来,已叹了一口气。

镜花夫人便问:“大还丹都喂了,人还没反应吗?”

孙茂是王诰出事后便被王氏从剑门学宫请到这边来的,这大半月也是焦头烂额,只摇头道:“经脉断了虽能续上,可过不三日还会再断;药虽喂了,可只是养其身体,灵台依旧混沌,人自然不会醒。”

宋兰真眼帘都懒得抬一下,毫不感到意外。

廖亭山则有些恼了:“你是当世大医,难道就一点办法也没有吗?”

孙茂一听,脸色冷了几分:“我又不是什么病都能治。既不知病因,如何敢下药?若一个施治不当,难保不危急大公子性命。”

廖亭山道:“你——”

王命微微蹙眉,却是摆手示意廖亭山住口,只向孙茂一拱手,问:“敢问孙大医,只要知道病因,就能治吗?”

孙茂见他宽和有礼,气才顺了不少,道:“不敢说一定能治,但至少能多些把握,有个方向。只不过前提是大公子如今状况是因外物手段所致,若真是因为什么……‘天宪’……”

他说到这里,看了其余几人一眼,声音小了一些:“那却是老朽无能为力了。”

轩中顿时一片静寂。

镜花夫人雍容的面庞上显出几分阴云,截然道:“不可能。那王杀小儿才几岁,即便有天宪在口,也绝无足够的修为去催动。必定是那韦玄装神弄鬼,使了什么手段,或者下了什么奇毒……”

孙茂便叹道:“我于毒这一道并不精通,若是昔年‘毒医’还在,他常年研制奇毒,或许能判断一二。可惜前几年他与人打赌输了,依约隐世已久,却是难觅踪迹,也请不来了。”

王命问:“那连兄长什么时候会醒来,也完全不知吗?”

孙茂只能摇头。

所有人便都知道,这是听天由命全看运气的意思,不免都觉得一阵压抑。

谁能想到,不过是一个自打出生起便不在神都甚至从未露过一面的人,只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便让他们精心准备的生辰大宴,变成了一场鸿门血宴!

整个王氏,几乎被搅得翻天覆地。

不仅面子丢了,现在连人都救不醒,简直让他们沦为天下笑柄!

镜花夫人终于感觉到一丝疲倦,用那涂着蔻丹的手指压住眉心,坐了下来,抬眸看见宋兰真静静坐在旁边,便轻叹一声:“难为你今日又来一趟。我先前还想着神都之内,唯有王诰能与你相配,想为你二人牵线搭桥。如今看,却是难料了……”

宋兰真并未什么反应,只宽慰一句:“吉人自有天相。”

然而一旁的王命,却是瞬间看向镜花夫人。

廖亭山在一旁道:“大公子总揽王氏诸多事务,总不能一直就这样昏迷下去吧?我看既要找病因,不如就从韦玄那边下手。剑门学宫那女修敢送来人头,王杀也敢放出狂言,实在是欺人太甚。前面没动手,是因为张仪,搞得神都这边一团糟,我等挪不出手来。如今是时候动手反制,好叫他们知道知道厉害了……”

王命竟一句也听不进去。

他满脑子只回转着镜花夫人刚才想撮合宋兰真、王诰二人的那句,垂在袖中的双手,已悄然握紧。

宋兰真听他们开始商量要对付韦玄和周满,便起身道:“我既已探望过,便不打扰诸位议事,便先告辞了。”

镜花夫人点头,也没拦着。

宋兰真于是从点睛轩出来,走到外面长廊上,就要离开小瀛洲。

可没想到,刚到水边,王命竟从里面追了出来:“兰真小姐留步。”

宋兰真停步转身,便问:“二公子还有何事?”

王命本是听了镜花夫人方才的话心中不快,想来问她是否真想与兄长缔结姻缘,然而真到得此处,见她神情淡淡,又不知为何,不敢问出口了。

宋兰真见他不言,不由疑惑。

王命屏了一口气,这才道:“我知宋天君仙去后,宋氏实是由兰真小姐一力支撑,又力挫中州青年俊杰,去了剑门学宫,与那周满乃是同窗。所以,想请教一二,若是兰真小姐遇到王氏之事,会如何处理?”

他竟是来问计。

宋兰真深思的目光从他面上划过,却轻易捕捉到了一丝属于少年人的羞赧,于是想起不久前他所赠的那一幅山中幽兰图。

她暂没回答。

王命观她脸色,补道:“兄长昏迷不醒,父亲闭关不出,王氏上下,缺话事之人。我虽鲁钝,却是不得不暂代父兄之位……”

说这话时,他心中竟有一种极其隐晦的情绪在滋生。

宋兰真便看着他,道:“若我是你,会先忍。”

王命一怔:“忍?”

宋兰真道:“关键不在此事,而在此人。近二十年从无音信之人,首次有言,还有十二节使现身,大闹王氏,如此大的阵仗、如此豪的胆气,若非是那位神都公子本人发话,单凭韦玄恐怕也不敢胡来。这王氏,有你们便没他,有他便没你们。我若是你,自然要趁这二十载难逢的机会,顺藤摸瓜,看能否将此人找出来。而且……”

王命下意识问:“而且什么?”

宋兰真想起宋元夜前段时间传回来的消息,便慢慢道:“韦玄在蜀中,周满也在蜀中,剑门学宫二十日前甚至传了消息,明年二月将开剑台春试,优胜者能有机会进入画境寻觅冷艳锯踪迹。那是他父亲的剑,他总不能无动于衷吧?所以我猜——”

王命已全然明白:“他此时多半也在蜀中?”

宋兰真点了点头,刚要继续说什么,然而一抬头,忽然看见湖面上八卦阵型又出,竟有一名王氏的侍女引着她身边的女官刺桐前来。

刺桐到得她身边,神情并不十分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