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谬在于他从未想象过自己会在这样的处境下,对他一直认可的年轻后辈产生多余的情感。他以为他们是战友,或许某种层面会成为敌人,却不可能是爱人。
可这又发生得如此顺理成章,甚至没有一丝征兆地,如同初雪一般悄然降临。
而这绝不只是一刹那的心绪浮动。
赤井秀一叼着新燃的烟,伸出手指按在因为失去了围巾而覆上寒意的颈部,默数自己的心跳。
指腹传来鼓动,胸腔的跃动仿佛传到耳边。
心跳还是很快。
他的理智剥离出来,居高临下地冷静内视,自省,剖析。
在飞机上第一次见到影山步的时候,他能想到自己在两年之后竟然会走到这样一步吗?哪怕重来一百次,他也不能料到这样的结果。简直算得上天意弄人。
作为一个搜查官而言,这不是合格的行为,如果影山步是真正的组织成员呢?那他的感情将会成为掣肘,影响判断与行动,而在孤身入瓮的情况下,他能够依靠的有且只有自己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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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心中又非常明白,如果影山步是组织成员的话,他绝没有动心的可能,因为他在一开始就不会给予信任。
白烟随着大量雾气溢出口鼻,将男人冷峻的面孔模糊在更深的夜色里。他长长地叹了口气,措手不及地接受了这样一个现实。
他犯了错。哪怕这不是他想要的,却也不是他能够选择的。
他默数着自己的心跳,感觉慢慢找回了平时的冷静,想道:他会当作一切都没有发生。
赤井秀一低头将烟尾按在烟灰缸里,那里边已经堆满了香烟燃尽的残骸。
脸颊冰冷,眉与睫毛都挂上白霜,肩头也积了一层白雪。他浑不在意地捏了捏烟盒,从中叼出最后一支,挡着风低头点燃。
——然而,有些事情却无可挽回地改变了。
抽完这一支烟后,他深深呼吸,寒冷的空气涌入胸腔,令他从指尖到五脏六腑都漫上冰冷的清醒,深绿的眼眸中只有无边理智。
掏出手机,拨出了一通电话。
影山步见天色已经全黑了下来,阳台上浸满墨一样的浓夜,只有地面堆起的一层白雪反射着室内透出的灯光,闪闪发亮。
站在玻璃门旁看去,近处雪面上光洁如缎,没有任何脚印。赤井秀一竟然还没有回来。
出月隐山推开门时,他隐约听到微风送来的残言片语:“……sorry.”
男人听到开门的响动,转过身体看向他,切回日语说道:“抱歉,我很快打完这通电话,不会打扰你休息。”
影山步识趣地点了点头,退回门里。很快,赤井秀一收了手机走回房内,然而拉开门之后却被影山步伸手拦住:“有雪。”
赤井秀一怔然,然后低头看青年站在门内,抓着他的衣服伸手替他掸雪。
门内的暖气源源不断地溢出来,将他冻僵的脸颊暖得找回了一些知觉,有些酥麻的痒。睫毛上的雪迅速化为冰水,顺着脸颊滑落下来,大衣上的残雪也变成更深的颜色,雪水沉重地被布料吸满,变成穿透内衬的寒意。
而青年穿着拖鞋,踩在门内的木地板上,浑身散发着暖意,甚至发丝蓬松凌乱。赤井秀一忍不住伸出手盖在他头发上,摸了满手干燥的余热,不知是吹风机热风未散的温度,还是自己已经彻底冻僵了。
影山步有点嫌弃地偏头躲开他的手,瞪他一眼:“别拿我刚洗过的头发擦手。”
赤井秀一唇边扬起一点弧度,然后脱下湿透的大衣,进入屋里:“抱歉。”
“这酒店里的温泉不知道什么时候关,你去泡一下吧。”影山步有点担心赤井秀一冻出问题,毕竟对方穿得虽然保暖,却在外边动也不动地站了好几个小时,“怎么在外边呆那么久?”
赤井秀一默然,看着眼前的罪魁祸首:“遇到了一点问题。”
青年见他态度似有沉重,问道:“什么问题?任务方面的?”
“不是。”赤井秀一摇摇头,绕过他去衣柜将大衣挂起,然后径直走入浴室,很快传来水声。
房间是标间,有两张床。等赤井秀一围着浴巾出来,便发现靠门的那张床上被子隆起,里边的人一动不动,竟然是睡熟了,毫不设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