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支书一边说,一边一打一打地往出搬信纸,果真给他清空了库存。刘义成也不回答他,邹支书又问:“笔要不要?”
“要。”
“也都包圆儿了?”
“十个。”刘义成指了指最便宜的蓝色圆珠笔。
邹支书拿油纸给他的信纸和笔包起来,拿麻绳捆好了,刘义成给了钱,抱起来就要走。
邹支书掏出一支香烟点了,说:“回头哪天我得上山上看看去,你小子到底搞什么名堂呢。”
越往后的信,越苦涩,越迫切。
卓哲写道:“我想回去了,我想回去看看你。不看你也行,让我看看我的马,我的狗,我的鸟,我地里的菜,我院里的果树,让我看看那座山吧,那片湖,让我再呼吸一次那冷冽的空气,让我跪下来,好好地亲吻那片土地。”
“我们两家人给我和徐小美买了间房,就在我们小院儿里,是小兰姐家的房,小兰姐嫁了农场的人,说她不回来了。房子不大,好在有个小厅,我每天就在厅里搭个床睡,就是要每天要早早起来给收好,怕被两家人发现。近日我一直在反思,觉得当年的我怯懦得可笑,犹豫不决,什么都想要。内心里想要回城里,也更想要你,就只是天天都在自我欺骗,对自己说,也对你说我想留下,留下更好。但其实我也知道徐小美说得对。而我的怯懦又体现于:我想要隐瞒着一切,隐瞒着所有人,将我们的事情隐瞒过去,又达成我们在一起的这一目的。现在想想,这怎么可能?你都打理好了邹支书,而我甚至连徐小美都不敢说,更别提我的家人。那时我在怕什么呢?我也不知道。之前我和徐小美在电话里交涉结婚的事情的时候,我就将此事向她坦白了,她果真震惊得不行,而后就开始自责,说是不是都怪她说的,说我大屁股,说刘义成那个,危险。她说得多了,我就要开始胡乱瞎想,才会发展成这样。唉,怪不得她回来就到处找吕洁,我有些同情那个上海小伙了。另外,我托她去看看你,最好能把话和你讲清楚,她是不是没有好好和你讲?如果方便,能给我打个电话吗?可以在白天的时候打到我们厂里,电话是:……”
终于看到了最后一封信,也是所有音讯断绝的那一封。
“刘:我听说你的喜讯了。恭喜你。希望你能原谅我之前的那些疯话,就当我没说过吧,我也不会再打搅你了。衷心地祝愿你们心想事成,早生贵子。原谅我这么烦人,还是不想断绝所有的联系,之后的信会寄到农场,小兰姐在收发处上班,她会帮我保存寄给你的信。我不会再写信到林场了,你若是哪天心血来潮,想听听我无聊的自言自语,就可以到农场去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