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昭低声道，“然而他不知什么缘故，骗了师姐不说，又对那魔族百般信赖”</p>
“这原因我大概能猜到几分。”</p>
苏旭一开口顿时吸引了所有的目光，她想了想，“只是也不够他洗白的，或者说，他完全可以将一切都告诉我。”</p>
师弟师妹们沉默地凝视着她。</p>
他们等她说出那猜测，又见她不主动开口，也都十分乖巧地没有追问。</p>
“不过，我也烧了他的碧海阁，并一些颇具价值的珍宝，一码归一码，我不认为他还欠我什么了。”</p>
苏旭淡淡道，“故此我其实不想连累他不过我接下来要做的事，一定要连累他一回，也没办法，毕竟早晚有这一天。”</p>
她停顿了一下，环顾自己最亲近的同门们，“我知道这些年你们过得也有些压抑，我总是想着若是离了辕灵山，我未必能护你们周全，然你们早就不是最初的样子，我不该总是擅自作出抉择，现在我想来问问你们”</p>
苏旭的目光先落在范昭脸上。</p>
仪容俊雅的青年轻抚着扇骨，悠然开口道“师姐心里早有定夺，而且你焉能不知我如何做想无论是什么事，我若能帮到你，那就再好不过了。”</p>
他们两人认识的时间最久，话说到这份上已极为明白。</p>
苏旭抬手和他轻轻一撞拳，又看向了旁边的三师妹。</p>
楚晗抬起头对上她的视线，却没有立刻开口，仿佛正在组织措辞。</p>
“那日我说过，只要你救我出去，只要你别再把我关到笼子里，我愿为你做任何事。”</p>
“而那天晚上我也说过，我希望你能做你喜欢的事。”</p>
“那就是为你做事。”</p>
两人无言相对。</p>
白晓在一旁噗嗤笑出声来，“你们俩怎么还是这样，三师姐最怕大师姐让她自己做决定，大师姐你又不是不知道。”</p>
楚晗立刻点了点头。</p>
我知道。</p>
苏旭默默地扶额，“我们认识几十年了，我以为总能有些不同好吧，当我没说。”</p>
白晓颇为振奋地道，“大师姐你终于决定了，先前老七老八给我写信，还一直鼓励我怂恿你去大荒呢，虽然我明白他们只是想经常见到你，反正我觉得呢，你想在哪就在哪，所有事都不必顾忌。”</p>
苏旭揉揉他的发顶，歪头去看一旁的五师妹，“晴晴和昀儿千万别说你与他们一样，我知道你们当中就属你不喜欢打打杀杀。”</p>
“然而我也不喜欢明明能赢却要装模作样被打败的感觉。”</p>
穆晴姿态贤淑地坐在桌边，温温柔柔地道，“大师姐想去哪里，想做什么事，但凡不嫌我碍手碍脚，只管喊上我好了如今的局势，哪能得安生日子呢，若想不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便只能先成为前者啦。”</p>
邱昀也安静乖顺坐着，闻言点了点头。</p>
这看似文弱的少年思索了一下，扬起隽秀清气的脸庞，“大师姐莫要认为我们是因被你救过才对你唯命是从怎么说呢，确实有一部分原因，然而也并非是看上去那样，你救我们性命，帮我们报仇，了却我们的心结，我们发自内心地想要回报你，或者说自从那些事了结之后，帮助大师姐就成了我们最大的心愿。”</p>
他素日里也是一副内敛寡言的样子，极少说出这么一长串话，却字字说到每个人心坎上。</p>
苏旭猜测他们恐怕已经讨论过这件事，闻言也放下心来，又想起方才穆晴的话，以五师妹的修养，其实很少抱怨什么事。</p>
“你们已经在问剑塔打过了”</p>
年轻的半妖们闻言悉数点头。</p>
范昭有些无奈，“胜负皆听从师尊的吩咐罢了。”</p>
楚晗眨了眨眼睛，大概是想说自己杀过比那对手厉害更多的魔修，却还要假装败走，终究还是抿了抿唇，一言不发。</p>
白晓直接面露不屑，“那些都是什么东西。”</p>
穆晴依然是最贴心的那个，小声为苏旭解释道“我们已经来了数日，先前就进了问剑塔，师尊让我们五场以内输给和自己境界差不多的对手。”</p>
苏旭沉吟一声，“我先前才知道，其实我们不必拘泥于境界，就像我虽然是金丹境，却能杀死灵虚境的修士咳，那事晚些我告诉你们。”</p>
师弟师妹们都是怪妖，这意味着他们的真正实力，比表现出的境界要强一些。</p>
而且，她已明白这些境界都是人族的说法。</p>
“所谓炼化元神，魂魄出窍妖王也做不到。”</p>
苏旭摊开手，“我们永远无法晋入真正的元婴境，然而这不代表人族和妖族间有优劣之分</p>
，事实上正好相反，妖族的肉身比人族要强，甚至不需要心法就能增长灵力，而且灵力对于躯体的强化、并从自然世界中汲取灵力的方式，都是人族修士所不能有的。”</p>
“相对的，修士却能用离魂出窍之法，保全元神，日后也能重塑躯壳。”</p>
范昭点了点头，“人们谈起这些，往往都有些个人情绪，或是人族妖族间互相拉踩，强弱之说都太过极端，只能说各有千秋罢了。”</p>
“不错，”苏旭颔首道，“我先前去了万翼天宫，离火王宴请一众有投效之心的妖族，在席上我见了许多大妖，许多人认为他们对人族有些瞧不起，事实上他们对其他的妖族也同样残酷。”</p>
穆晴若有所思地抬起头“大师姐会发愁如何与他们相处么”</p>
“倒也不是，只是我曾想过究竟是我错了还是他们错了，后来方意识到有些事并无对错，只是环境和经历所致”</p>
她想了想，“反正不必太过执着。”</p>
苏旭看着师弟师妹们似懂非懂，心想反正他们很快就明白了，问了声谢无涯如今现在何处。</p>
白晓耸了耸肩，“宗主并没有来，不知去了哪里，师尊暂代宗主，去和另外几位掌门商议魔族之事了，在问剑塔顶层吧。”</p>
苏旭这才想起自己的经历，给他们讲了一遍，“魔瘴海又升高了很多，而且整个白沙城都变成了里界，若非城主和我跑了，那地方还指不定要弄死多少修士你们绝对想不到城主以前是什么人，嘿，这故事下回再讲。”</p>
她又低声交代了一番话，就直接去找谢无涯了。</p>
问剑塔在仙缘台的正中央。</p>
那是一座高耸入云的多宝塔楼，琉璃碧瓦，层层飞檐，仿佛无尽向苍空延伸。</p>
问剑塔坐落在一片辽阔壮观的大广场上，因为有禁空结界，所有人不得御剑，故此地面上人头攒动，越是靠近塔楼入口，人流越是密集。</p>
修士有的背负长剑，有的手刻剑纹，一眼望去就能看出这里的人十有都是剑修。</p>
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的人，衣袍都有些相近，显见是出自同一门派。</p>
能来问剑塔打擂，无论如何也是经过了前面几环试炼，而那些试炼内容里许多都与战斗相关，所以此处剑修居多也在常理之中。</p>
不过，大多数人都在广场停留徘徊。</p>
只有零星几个修士在问剑塔入口处排队。</p>
苏旭不想惹事，就走近过去排到最后，等了半天才轮到。</p>
那守门的弟子似乎已经有些疲倦了，无精打采地看着手边的一堆名册，“门派，名字。”</p>
苏旭依言报上。</p>
那人一愣，迅速翻到万仙宗的名册，眼神已有些不一样了，“你竟只经历了两环试炼。”</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