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人的悲喜情感，在他们眼中淡化消逝，像是风干的岁月。</p>
半晌，妖龙微微一笑，“仙尊心愿已了，想来进境再无阻碍。”</p>
谢无涯长叹一声，“阁下身兼妖魔之力，且已证道化龙，不日必将体悟天境暗咒邪窟龙巢遍地，却未必有谁比得上你。”</p>
媱姬不置可否“你又见过多少龙族呢”</p>
“我师尊击败了鲜山君和流山君，灭度王曾向她寻仇，失败之后陷入沉睡，此后倒是有不少人潜入过暗咒邪窟，我亦是其中之一，见过几个我记不清，但也足够多了。”</p>
他轻描淡写地说完，忽然转向一直沉思的红裙少女，“陛下还想问什么”</p>
苏旭抬眼看他“你第一次见到韩曜，就能感觉到他与寻常雾魔不同那时你究竟是怎么想的”</p>
后者不答反问“你认为我是何时初见他”</p>
苏旭一愣。</p>
是了。</p>
他那时早就注意到有这么个人，虽然说的是邽山君的信物这种借口，但他连韩芸娘的事都清楚，显见知道的不止这些。</p>
她旋又想起他们之间的境界相差甚大。</p>
这差距不能决定战斗的胜败，却能影响他们对世界的感知。</p>
“他进入万仙宗的时候，你恐怕就有所察觉了吧。”</p>
苏旭看到沧浪仙尊欣然点头，不禁暗自磨牙，“废话不多说，你觉得他到底是怎么回事不用证据，只说你的直觉。”</p>
谢无涯却没有很干脆地回答她。</p>
倒不是不愿意说，而是他似乎也很难给出答案，最终也只是轻声道“也许你想的并没有错。”</p>
我好像什么都没说吧。</p>
苏旭一惊，“这种时候就不必装出与我心有灵犀了吧。”</p>
媱姬神情微妙地看她一眼，接着就笑而不语，“并没有那么难猜吧，若是知道前因后果。”</p>
苏旭默然，目光在这两人身上转了一圈，“两位可还需要再叙一会儿”</p>
媱姬满脸无所谓，只随手拂去红裙少女发间的花瓣，“我并无什么好说的呢，只是谢仙尊想与我聊几句，方才你似乎也不怎么愿意看到他，我才应了。”</p>
谢无涯自然也并无话说，只扬手丢出一道水色光芒。</p>
苏旭伸手接过，手边瞬间燃起一道明亮火光，光焰中隐隐浮现出剑刃的寒芒。</p>
他深深望了两人一眼，身影骤然远去，消弭在风雨之中。</p>
天际忽然黯淡下来。</p>
铅灰天空中阴云密布，隐有雷鸣之声横贯苍穹。</p>
瓢泼大雨倾盆洒落，雨势沉重癫狂，天地间唯余一片萧瑟水声，林间桃花在水中晕染了漫山红雾，雾气又被暴雨撕开，变得支离破碎。</p>
雨水打在身上时，透过护体灵力，都能感到几分冷硬生疼。</p>
苏旭横过手中的重剑，玄铁剑刃流淌着清光，正中一道菱形彩纹又蕴藏着灼灼烈焰。</p>
“灵犀。”</p>
她垂眸看着手中的仙剑。</p>
剑灵已被韩曜吞噬，从此这神物再也不会认主。</p>
不过仙剑终归是仙剑，竟然还能从里界重回现世反正韩曜在魔族的地盘上恐怕用不到这种东西，估计也早就随手丢了，并被谢无涯使了什么手段召回身边。</p>
她随意释放了一丝灵力。</p>
长剑之上顿时燃起熊熊烈火，冷白与赤红交织，明耀好似盛夏骄阳，天地光辉潋滟于一身。</p>
然后，她看到剑刃上浮现出一行灵力镌刻的篆文，前后勾连，宛如精心雕琢出的花藤纹样。</p>
“载瞻星辰，载歌幽人。”</p>
妖龙清凌的声音在雨中恍若冰结。</p>
他低着头，澄黄的龙目中竖瞳漆黑，在雨中也清晰如利剑。</p>
“流水今日，明月前身。”</p>
媱姬轻声念出剑上铭刻的诗句，又似懂非懂地歪了歪</p>
头，“是什么意思呢”</p>
“他曾教过我，修士的洗炼之境，意味着天然去雕、返璞归真，并非是通过手段刻意斩断尘缘，而是因无欲无求自行忘却。”</p>
她不太确定地看了看旁边的人，“或许他放下了最后的心事，不再需要答案了吧。”</p>
她停了停，“你们俩刚才就是在说这些你有说其他的事么”</p>
“他只说我若心中有怨，尽管向他动手，其余的他没问，我也就不必说了。”</p>
回到大荒之后，她将与万仙宗首座们的交易托付给了哥哥姐姐们，然后开始没日没夜地和妖王们幽会。</p>
她将师妹师弟带回来的情报与众人分享了大半，剩下的小部分譬如凌楪和林峤之间的交易，或者干脆说林峤蛊惑了凌家家主，妖王们都不怎么感兴趣。</p>
苏旭也就不再给他们讲故事，只说那日仙缘台古魔如何现世。</p>
“身具灵力的妖族或者人族，想要成为魔族再容易不过，总结起来有两种。”</p>
主动或被动。</p>
在妖王们聚首的九重殿中，新任妖皇陛下一脸凝重地发言。</p>
“如果想要变成魔族，进入里界，或是在现世寻到一些秘法”</p>
说是秘法，只是因为具体过程不易得到，但以穆晴从凌家搜到的资料来看，操作起来并不困难，寻常修士都能完成。</p>
“唔，这个比较复杂，大致也能分为两种，一是被古魔同化，二是被魔族同化，前者要么进入里界要么在梦境中完成，后者可以进入里界，也可以将对方召唤至现世，方式都是大同小异的祭献，重点是祭品的区别。”</p>
在此之外，古魔们会去主动寻找符合某些特定条件之人，让他们得到自己的力量而被同化。</p>
她将已知的所有由人变魔的案例总结起来，大致能寻得一些相似的点。</p>
“劫火召唤渴望力量之人，群星召唤绝望无助之人，血骨召唤满心仇恨之人，这些人”</p>
“噬魅如何”</p>
“据我们所知，还未有噬魅入梦将人变成魔族的先例。”</p>
苏旭沉吟一声，“雾魔显见比其他的魔族要厉害许多，这样看来，若是用我们的标准，噬魅恐怕也是古魔中最难击败的。”</p>
“你身边那两个魔族如何”</p>
“啊，小荷是由目魔变的，媱姬以前是正经妖族，但他们都曾被雾魔吞噬，或是说雾魔被他们反噬，最终一个成为了主宰者，另一个则与雾魔彻底融合。”</p>
苏旭总结道“在战斗方面，雾魔极擅长模仿，他们没有灵根限制，能直接学习所见法术但他们只能学到皮毛形貌。”</p>
譬如韩二狗曾经抄袭了她的法术，但他根本不知道她怎样调息和运转灵力，他使出来的法术看似一模一样，但其实只是表面相似。</p>
“但这意味着，他们能随心所欲地使用灵力，人族修士需要依靠法诀引导灵力输出，妖族需要长时间感悟天地以驱使自然之力，然而他们不用。”</p>
苏旭一脸凝重地道“我曾经见过焰魔，还干翻了劫火，据我所知，焰魔所有的能力，劫火都有，但是反之却不是，以此推断，噬魅必然也有这样的力量。”</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