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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甚至觉得,出现如此死相的缘由是,这些少数的例外死在了重影死相相关的催命符到来的路上。

大陆的97已经被末日时代之前的战争,以及末日时代中途的斗争污染,而其中46更是因重度的污染成为了生命禁区。公共区就处在成为生命禁区的路上的剩下的陆地。其上明里暗里留存着不少的战争遗留物,污染物。

被可供居民通行路线划在外面的遗留物与污染物只是一部分。由于被污染大陆的内里都已经腐烂掉了,可供居民通行路线上也存在着不小的隐患。

某场突如其来的大雨,某次随心而至狂风也许都会掀开隐患之上遮掩的土块。随后,暴露在阳光下的隐患就极有可能炸毁某个路段,或者像毒蛇一样盘守在原地,给予经过的行人关乎生死的问候。

很显然,这个男人应该就是在此前路过了某个隐患。到此时恶疾爆发,他的身体状况已到了无可救药的程度。除非有一位高阶医生愿意及时救他。可一时间又能去哪里寻找一位高阶医生呢?

喻易微微别过头,在心中叹了一口气。他多年来的医术只能拯救残损的身体,却不能拯救从内部就开始坏死病变的器官。他似乎时不时就需要去排解面对死亡的无力。

男人空荡的左手急迫地在身上摸索着,像是在寸草不生的死地上索求着救命之药。溃烂的脓水混着血水擦在他的塑料薄膜外套上,脏了原本粗看干净的厚袍。他看起来狼狈不堪。

他身旁的人见状,只是神情麻木地默默退开了几步,捏紧了随身携带的绿色全息眼镜——他们为数不多的作为人的权利。

他们麻木,是因为这一幕在公共区其实是颇为常见的事情。他们连自己都救不了,又谈何救别人?贸然接近,兴许还会被感染。他们只能怨而已,只能恨而已,这怨与恨的对象却永远都活得好好地,毫发无伤地牵着他们的狗链子。

没过多久,男人像是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不住寻觅的手停住了。他颤着手,猛力从衣服的某处掏出了一个看起来像是抗生素分散片的小盒子,从里面拿出了一板未拆分过的药。一板有六颗圆扁的药片。这也是公共区的生活必需品之一,不过是一次性分发且不会再补发的稀有品。

男人用溃烂流脓的手指一次性抠挖出5片,急匆匆地塞进了嘴里。附近没有水,他就直接干咽,连着做了好几个吞咽的动作才成功。在这之后,不出片刻,他溃烂的、恐慌的、痛苦的脸一下子就变得祥和安定起来。他心满意足地笑起来,像是病痛发作的所有痛苦都消失了一样。

喻易知道,这并非这药物药效绝佳,能在死神的镰刀下捞人一命,而是这药片本身就是用来自我了断的。

他看过说明书,根据说明书上的提示,这药物本身具有很强的毒性,足以致死。服用1-3片是慢性,4-5片是急性,6片是速效,数字是讨个吉利,祝服用者来世投一个好胎。可它偏偏在宣传中成了末日时代天才的发明之一。

因为它能快速麻木人的痛觉神经,让人能够在与污染物接触,体验全身溃烂之前及时自我了断。且据生产人员表示,该药物十分人性化,麻木痛觉后不会让人立即死亡,而能留给人足够的时间带上《虚拟启示录》全息眼镜,在无所不有、以假乱真的全息游戏里无憾离去。

男人坐在地上,躺了下去。旁的人被挤占了空间,忙不迭又退远了几步。他捏着自己的那副眼镜,戴了上去。不久后,急性药效发作,他很快失去了最后的生息。他没有一处完好的脸戴着完好的全息眼镜,一脸溃烂,却咧着嘴,笑得无比满足。

喻易看着这个笑,只觉寒彻心扉。如果说此前他坚定地将找到扶隐,消除高次宇宙大患作为首要目标,为此可以在其他方面让步,甚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么如今他已改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