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祸起萧墙

燕云台 蒋胜男 2824 字 2022-09-02

公元951年,即辽天禄五年,辽世宗耶律阮于祥古山祭祖。

这次随驾出行的,除皇帝、太后、两名皇后外,还有皇长子吼阿不和皇次子明扆,以及诸王公贵族,文武大臣。草原少年随军早,这次皇帝祭祖点集出征,连四岁的小皇子都带上了,众亲贵大臣们自然也把自己家中适龄的子侄辈带上。

祥古山祖殿中,皇帝与太后、撒葛只及两皇子隆重祭祖,并追封其早亡的父亲,东丹王耶律倍为让国皇帝。这皇位当日本属于耶律倍,却因为述律太后专权,他这个本来的皇位继承人被迫远走他乡,死得不明不白。如今,皇位终于又回到他儿子手中,又将这个皇帝的名份给他追认了。

太后百感交集,竟伏地痛哭不已,直到撒葛只再三相劝,才扶了起来。

祭祖过后,世宗便令人于行宫内开酒宴,招待各宗亲部族。他计划在此地先停留数日编整军队,之后便要带着这些人上战场。唐末以来,中原板荡、群雄并起,王朝如走马灯似的往来,诸军阀为了争帝位、占上风,不免要拉拢胡族作为助力。契丹亦趁此机会崛起,□□阿保机得以掳获大量汉民建城建国,太宗德光得幽云十六州而立制度,世宗继位已经五年,自觉已经掌控朝政,若能够借此南下机会,或可继太宗当年未了之志,亦可以树立本身威望。既然如此,这些率部族而来的各王公亲贵,自然要在出征前,好好招待,以聚拢人心,也好让诸人战场上效力。

世宗在前面行宴,而甄后则在后帐处理各地送来的奏报,看着地图,好为下一场战争筹谋。心腹侍女为她不平:“皇后为大辽日夜操劳,可他们却连祖殿都不让您进去,实是太过份了。”

甄后饮了一杯茶,摆摆手,不让她继续说下去。实际上,这种岐视自她成为皇后以来就是家常便饭,见侍女犹不服气,她只笑道:“夏虫不可语冰。我才不在乎这些小节呢!”

她这一生,经历过四个王朝,见过无数朝起暮灭的故事,纵帝王将相、皇后宠妃、王孙公子,一时意气,争得再多又能够怎么样,江山更易,多显赫的人亦于瞬间如同蝼蚁。化为黄土。许多话,她没有说出来,也不必说出来。

她要计较的不是这些,她计较的是,她与她夫婿的这个王朝是否能够建立功业,此番是否顺利地借着战争而推进改革,最终辽国是否能够如她所愿,汉辽一家,绵延不绝。

那时不管是什么部族、还有宗室,都不会再有人记得了。她踏不踏进祖殿并没有什么意义,她的画像要挂在祖殿让后世祭典,这才是意义。

甄后这样自信地想着,也这样期盼着,她微微仰起脸,笑了。

此时萧后撒葛只的营帐内,又是另一副场景。

撒葛只正如一只母老虎似的,在制服两个活猴似的儿子。长子吼阿不八岁,次子明扆四岁,都是极顽皮,自祖殿出来,转眼不见又不知从哪里滚了一身的泥。撒葛只大怒让侍女去捉他们洗澡,这俩孩子还不停地逃跑。

无奈之下,撒葛只只得亲身上阵。两只皮猴见了母亲来,自然是逃得更快,无奈身为母亲的撒葛只对付这两只皮猴经验丰富。小明扆一身是泥在帐子里撒欢儿地跑着,被撒葛只一把扑倒在榻上,不顾他啊啊大叫便抱了起来。

撒葛只正欲将明扆交与侍女,转眼便见长子吼阿不正借母亲去捉弟弟,悄悄向门外溜去。撒葛只早已看到,顺手把抱着的明扆挟在左胳膊肘下面,疾步上前,右手拉住一只脚踩在门外的吼阿不辫子。

吼阿不不防辫子被拉住,忙护着头尖叫:“啊啊啊,疼疼疼……”

撒葛只顺势一脚踹在吼阿不的腿上,吼阿不跌倒在地,撒葛只拉着他的辫子问他:“你一身泥猴似的,要去哪儿?”

吼阿不虽然顽皮,但终究是个八岁小孩,落到母后手里毫无办法,只得陪笑:“母后,前面大宴,父王肯定会叫我的,我先过去了。”

撒葛只放开他的辫子,揪住他后领把他揪回帐内,喝道:“去个屁,不洗干净了哪儿也别想去。”

母子俩正绊着嘴,刚好帐外有内侍小跑着进来传话:“皇后,皇上有旨,令二位皇子去大殿赴宴。”

吼阿不大喜,从地上一跃而起,叫道:“母后,您听到了,父皇叫我去赴宴。”说着就往外跑去,不提防撒葛只伸出一只手,拉住他的后脖,冷笑:“洗干净了才准去,否则就别想。”

吼阿不心里不服,梗着脖子顶嘴:“难道今晚赴宴的那些人都洗了澡去吗?”

撒葛只对儿子们的质问答复早已驾轻就熟:“我管不了别人,但我管得了你。”

吼阿不无可奈何,垂头丧气地被宫女们拥着转入后面的帐蓬去洗澡,方才一直被撒葛子挟在腋下的明扆虽然动弹不得,但母亲和哥哥的对话却是听到了,手舞足蹈起来:“母后,母后,我也要去洗澡,我也要去饮宴。”

撒葛只把他扔到榻上,瞪了他一眼,笑道:“你、我亲自给你洗澡,饮宴就别想了。”

明扆傻眼了,回过神来便大哭大闹,不停在榻上打滚,叫道:“我要去饮宴,我要吃烤肉,我要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