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指着案上的《吕氏春秋》,眼神中带着学者分享成果的真诚邀请:“此书虽已成稿,然学问之道,永无止境。
少上造见识广博,眼光独到,不妨翻阅一二,看看其中是否还有疏漏,或可有要补充、商榷之处?
权当老夫临别前,与少上造切磋学问,亦是人生一大快事。”
闻言,秦臻欣然应允:“相邦鸿篇巨制,集百家之长,臻拜读尚且不及,岂敢妄言补充。然能与相邦探讨学问,聆听教诲,实乃臻之幸事。”
言罢,秦臻拿起一本书册,目光逐行扫过那些文字。
吕不韦坐在一侧,时而指着某篇某句,低声阐述其中精义,时而询问秦臻见解。
厅堂内的气氛,因这学术话题的引入而变得舒缓下来。
两人不再谈论权力更迭、朝堂风云,也抛开政治立场,单纯就书中的思想、逻辑、文辞进行探讨交流。
吕不韦引经据典,侃侃而谈,眼中闪烁着纯粹的学者光芒;
秦臻则认真倾听,时而提出疑问,时而发表见解,言辞中肯,见解精辟。
一个关于“义兵”与“兼爱非攻”的争论,一个关于“察今”与“法先王”的辩证……
思想的火花在寂静的厅堂内碰撞,仿佛暂时驱散了政治的阴霾,回归到最本真的求知与问道。
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棂,将厅堂染成一片温暖的金红。
光影在堆叠的书本上跳跃,仿佛时空在此刻交汇,一位即将落幕的智者与一位正在崛起的帝国砥柱,围绕着这部注定命运多舛的巨着,进行着一场超越立场、近乎纯粹的学术探讨与思想碰撞。
这平和的一幕,与府邸内外弥漫的萧条冷清形成了奇异的对比。
时间,在专注的翻阅与交谈中悄然流逝。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淡下来,仆役轻手轻脚地点亮了厅堂四角的油灯。柔和的光线驱散了暮色,却无法照亮这座府邸深处弥漫的、越来越浓的告别意味。
茶已不知续了多少次,早已淡而无味,案几上的《吕氏春秋》也被翻阅了大半。
秦臻轻轻合上最后一本《务本》篇,将其郑重放回木匣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