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仁俊站起身,一扫几日来翻山越岭的狼狈,声音洪亮一一介绍道:
“‘国防部特情室’谢达临上校。”
“‘中执委二组’罗清泉中校。”
“‘国防部情报局’曹少武少校。”
几个人没穿军装,自然无法敬军礼,便各自起立,向段、雷二人躬身点头示意。
周仁俊派头十足接着说:“我们四人小组蒙上峰委托,受国防部指派,专程前来慰劳孤悬海外、辗转在泰缅山区艰苦奋斗的国军93师孤军。你们历尽艰辛,英勇奋战,打破了缅方政府军的围剿,创造了世人皆惊的战绩;你们筚路蓝缕,披荆斩棘,在泰北山区建立起了牢固的根据地;你们无惧千难,克服万险,坚持敌后凡二十年之久,坚守反攻的前哨阵地;你们的功绩让台湾军民无一不深深敬佩;你们的精神让自由世界的人民无一不为之惊叹;你们是国军的楷模和典范。在此,我谨代表‘国防部’对英勇的93师诸位弟兄及其家属表示深切的慰问!”
段希文、雷雨田一起起立立正,异口同声:“为党国效劳!”
谢达临站起身,双手托着随身的公文包,沉声道:“临行前,上峰亲口委托我向段老将军、雷将军及93师的弟兄转达问候,并嘱我将此十万美金赠予贵部,聊表心意。”
段希文双手接过公文包,脸上一副深受感动的表情,朗声道:“感谢上峰关怀!”
周仁俊心里多少有些不虞,他知道士林官邸特批了十万美金带给段希文的事,让他不爽的是谢达临的用词,又是“亲口委托”,又是“嘱我赠予”,不就凸显你是士林官邸侍从室的人吗?那把我这组长往哪儿摆?我这个少将不成了摆设了吗?心里嘀咕,脸上却没表现出来,依旧笑容可掬,带头鼓掌。
周仁俊的一席话说得辉煌大气,尤其是其中的排比句鼓舞人心,慷慨激昂,可仔细听下来,没有一点干货,还不如谢上校递过来的黑色公文包实惠呢。虽然这十万美金对于几千口嗷嗷待哺的老兵和家属而言,绝对是杯水车薪,比段希文心里的期望值低了许多,可好歹聊胜于无啊,况且,这还是上峰亲口嘱托的带着光环的款子。段希文腹诽不已,他把公文包顺手交给雷雨田,感慨万千诉起苦来:
“方才听到谢上校转达上峰的亲切问候,以及国防部周长官对我部的高度评价,希文感激涕零,难以自己啊。自从1949年,我第8军和第26军残部撤到缅甸,重整成为93师以来,已经整整二十年了。我们从开始出境的2000多人,高峰时加上眷属逐步扩展到一万多人。其间,大陆方面曾与缅甸当局合谋,派共军出境作战,压迫我部的生存空间;后来缅甸政府军又多次派重兵围剿我们,但我们从不畏惧,在无援兵、无给养、无配合的条件下屡败缅军,还击落了缅军的飞机,击毙了缅军的空军司令;不仅我们要和缅军打,还要和掸族、佤族、克钦族的地方武装打,和各种土着部落打,和这一带的毒枭武装打,和热带雨林中的毒蛇猛兽打。我们还要在这深山老林里,自己开荒,自己种地,自己生产;有了伤病,没有医药,能扛则扛,扛不过去就是死;有了孩子,只能自己办学校;......唉,其中的艰辛真是一言难尽啊,可我们都挺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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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4年,我们第1、2、4军一部分弟兄及家属随李弥老长官撤回了台湾。1961年,柳元麟将军又率4000多人撤走了,我们剩下的人更为艰难。尤其是1965年后,国府方面以我们抗命为由,干脆中断了本来就少得可怜的军费和补给,又加上缅军威逼利诱企图让我们加入缅籍,为他们当炮灰与游击队作战。不得已,我们只好扶老携幼向泰国北部山区转移,直到在此建立根据地。目前在美斯乐这里,我们5军连老兵带家属,老弱病残加一块不到3000人。”
“现在,大陆我们已经回不去了,台湾方面又不接纳我们,我们只好跟泰国政府谈判。我们都是中国人,连死去弟兄的坟墓都向着家乡的方向。我知道台湾方面对我们不愿再袭扰大陆,反而与泰国方面谈判颇有微词,可现实是,原先二、三十岁的官兵现在都四、五十岁了,我们不怕打仗,不怕牺牲。但我们怕没有国籍,没有希望;我们怕我们的孩子以后就窝在这深山丛林中,重复我们这一代的悲剧啊!”
段希文痛切陈词,泪流满面。
他擦了把脸继续说道:“我今年已经60多岁了,是93师的老长官,我当年完全可以随李弥老长官一同撤回台湾享清福,但我没有这样做,我不忍心看着这些忠勇之士被人抛弃,我要留下来跟剩下的弟兄生死与共。我很感激‘国防部’能派小组来了解我们的真实情况。诸位军衔各有高低,可在我看来,从上级军事机关来视察的,都是我们的长官,我恳请诸位长官回去后能帮我们向最高当局剀切陈词,不要抛弃我们这支含辛茹苦达二十年的党国孤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