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希文并不是当初跟着残军跑到缅甸的,但在军中的资格比在座的任何一个人都老,而且是真正的93师老长官。他在任滇军58军少校营长时就开赴抗日前线,到抗战胜利时已经是陆军93师少将师长兼武汉卫戍司令了。1949年他任师长时,部队被解放军全歼,他孤身一人逃到香港,后被李弥招募到金三角地区,管控这支残军。他一席如泣如诉的讲述和不顾尊严的诉求,深深打动了在座的每一个人,竹楼里一派凝重的寂静。
周仁俊和谢达临都是带着各自的秘密任务来的,汇报对象不同,了解情况不同,各自的任务自然也不同。只是两人彼此不通气,也不可能互相通气。
周仁俊的任务是核实有关这支孤军正与泰国政府就集体加入泰国籍进行谈判的传闻,如属实,则想办法果断阻止;还有一项任务是核实该部在泰缅交界地区大面积种植罂粟,并从事毒品贸易的情况。
谢达临接受的任务,则是考察该支武装的战斗力和忠诚度,评估在紧靠大陆云南地区建立反攻基地的可能性,深入了解部队对袭扰大陆抗命不从的原因,然后亲口向士林官邸汇报。谢达临心里清楚,自从“八六海战”之后,国民党内部引起了强烈震撼,大家都明白大陆方面的海空军实力已经渐渐赶上甚至超过了台湾方面,如此一来,曾经做出的宏伟计划即将化为泡影,支撑台湾军民的精神支柱即将面临崩溃,上峰急需拿出实质性的举措来维护宏伟规划的希望,那么在中共身旁存在一个成建制的反共基地就是一个最好的证明。当然,这些想法谢达临不会跟周仁俊提起,更不会跟段希文交底。
田之雄和曹少武更不会说什么,也没什么可说的。“中二组”和情报局都没有给他们布置明确的任务,只是听周仁俊交代任务。按田之雄的理解,就是代表“中二组”和情报局,带双眼睛来看,回去后向背后的机关汇报就行。如果还有,就是通过与情报局曼谷站接洽,保证小组一路安全。简单地说就是,我来了,我看了,我没缺位啊。
大家都严肃地沉默着,各自想着心事,表面上却还要显得是被段希文的一番发自肺腑的话语所打动,气氛很凝重。
参谋长雷雨田开腔打破了沉寂:“各位长官远道而来,在泰北丛林山区跋涉数日,倍加辛苦。总指挥备下了薄酒为大家洗尘,请诸位移步。请!”
中饭时间早过了,晚饭时间又还早,几个人汗流浃背翻山越岭早就又饿又渴了。领他们一路过来的军部参谋在前边带路,段希文和雷雨田在后边陪着,移步到旁边的一座竹楼。竹楼门口早有一排穿着各式各样服装的军官等候已久,远处还有一群衣衫褴褛大小不一的孩子眼巴巴地看着这边。
段希文一一向小组四人介绍,都是5军的师长、团长、参谋长什么的,周仁俊和谢达临矜持地与他们一一握手。他们知道,这些所谓的师长、团长既没有在国防部备案,也没有正规提拔程序,更领不着军饷,都是段希文自己委任,对外唬人、对内安慰而已,以前顶多是个连排级小军官,他们的老团长李国辉和谭忠早在十几年前就被李弥和柳元麟夺了军权,去了台湾。
四人小组在大家前呼后拥中走进吊脚楼,里面早已备好了两桌酒席,桌子上的各色菜肴叠盆架碗满满当当。田之雄注意到盛菜的盘子五花八门大小不一,显然是从各处好不容易凑起来的。他心情很复杂,既为这支被台湾方面所抛弃的孤军处境感到悲哀,又对随军的一大批老弱病残同胞被迫生活在这深山野林之中感到心酸。
随行的军部闻参谋从马驮的篓子里拿出几瓶从曼谷带回的洋酒,逐一倒上。
段希文站起身,端起酒杯,朗声道:
“来,这第一杯酒,让我们共同遥祝上峰身体健康!
这第二杯酒,我们5军的弟兄一起来敬不辞辛苦远道而来视察我部的诸位国防部长官!
这第三杯酒,让我们预祝美斯乐的未来繁荣富裕、兴旺辉煌!”
“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