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今这层血脉,却成了斩断他与清清红绳的利刃。
“爹娘在世时不喜欢我们一起,我总不听话。如今黄土白骨,我不想再惹他们泉下不安。”
清清蜷起的手指如同褪色的花瓣,一寸寸从他掌心抽离。
她后退半步,脖颈后仰的弧度像濒死的天鹅,唯有唇角扬起的笑还鲜活着。
“出来这么久,我想我也是时候回家了。”
那抹熟悉的笑靥忽地刺破了景深的记忆。
第一次见面,她正教训为非作歹的混混,转眼就被赶来的孟铁心逮住。
少女转身逃跑的刹那,狡黠的笑容便烙在了他眼底。
景深原以为心动源于她一次次不离不弃,可那时的笑颜却在经年之后越发清晰。
“还记得古槐村吗?要想‘天下无病’,光靠我们大夫是不够的。”
清清语声轻柔,如微风拂过心间。
“你生来比普通人天赋高,就应当承担更多。这是你的责任,也是你的命运,以后不要再随便说‘走’了。”
即便她不懂国政,也明白景深一定能做得很好。
清清望着沉默垂首的人,轻声问了最后一个问题。
“如果我们再也不见面,你会记得我吗?”
她一直怀疑自己是搅乱命盘的根源,恨不得所有人抹去关于她的痕迹。
偏偏对着这最该忘记的人,私心却盼着能在他的记忆里偷存方寸之地。
只是话刚出口,她便又生了悔意。
“还是都忘了吧。”
若遗忘能换他余生安稳,记不记得又有什么要紧。
她不过剩下数月的光景,何苦再惹他一世伤心。
夜晚的凉意渐渐渗入骨髓,清清握紧了微微发抖的手,贴着景深衣角擦过。
步履虽是缓慢,却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
景深盯着自己握到发白的指节,温热无意识地砸在了虎口。
早已刻骨铭心,叫他如何能忘?
良久静默,他猝然转身,下唇几乎咬出血来。
只要她肯回头看一眼,就一眼,他定能生出挽留的勇气。
可那抹身影始终未停。
望着渐行渐远的轮廓,他颓然闭目。
清清默数到第一百步,还是忍不住回头。
城墙下还立着僵硬的身影,朦胧的月光让人看不真切。
幸好他没有坚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