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踮着脚把酒坛往八仙桌上搁。
灶台边忽然“咣当“一声。
陈翠娥失手打翻了醋瓶子。
酸味混着肉香直往人鼻子里钻。
枯黄的手指头在围裙上搓了又搓,
突然扯过栓子妈嘀咕:
“快瞧瞧,那瓷坛上描的是不是龙凤呈祥?”
见对方点头,妇人嘴角咧到耳根。
“宏伢子!”
看到周国宏,张清雅脆生生的呼唤惊得周国宏手一抖。
刚开封的竹叶青泼湿了新买的蓝布衫。
她今天换了件水红棉袄。
乌油油的麻花辫梢系着红头绳。
衬得鹅蛋脸比灶上蒸的寿桃还白净。
看见竹叶青。
堂屋里顿时炸了锅。
老孙头撂下啃了一半的酱肘子,浑浊的老眼直放光:
“张太公家的酒?乖乖,皇帝老儿都未必喝过!”
栓子他爸趁机把搪瓷缸往前推。
酒液还没倒满就急吼吼要尝,被自家婆妈拧着耳朵骂馋鬼。
张家人来了。
周大强佝偻的背忽然挺直了。
皴裂的手掌摩挲着瓷坛上缠枝莲纹,喉结上下滚动:
“清雅丫头,替俺给你爷问个好......”
话没说完就让陈翠娥拽到边上。
这妇人不知从哪摸出个粗瓷海碗,琥珀色的酒浆“哗啦啦“倒了满碗:
“他爸,今儿破个例!”
酒碗在席间转了三圈。
到张清雅跟前时只剩个底儿。
姑妈家葱白似的指尖刚沾碗沿,周国宏的砍刀“当啷“压住桌角:
“张家规矩严,你别......”
“就一口!”
张清雅俏脸倔强,抢过碗,仰头时露出截雪白的颈子。
酒液顺着唇角滑进衣领。
惊得周国宏抄起抹布就往她领口按,指尖碰到温热的肌肤又触电般缩回。
满屋子哄笑中,姑妈家耳尖红得像要滴血。
水杏眼蒙了层雾:
“宏哥,这酒不辣。”
“甜滋滋的,比止咳糖浆还好......!”
栓子妈拍着大腿笑出泪花:
“到底是读书人,酒水都当糖水灌!“
八仙桌上的海碗见了底。
粉条炖肉的香气还在新房里打着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