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平原的规矩,”许大茂指着远处的坡地,“这边地斜,密了通风不好,容易烂根。听我的,错不了。”他当年在这种了三年麦子,哪块地适合啥密度,比谁都清楚。
机器启动时发出平稳的嗡鸣声,许大茂跟着走了两垄,眉头渐渐皱起来。播种机的下料速度有点快,种子撒下去略显密集。他喊停机器,钻到料斗底下,手指在传动齿轮上敲了敲:“小周,把这个齿轮换小一齿的,转速快了。”
小周有些犹豫:“可这是出厂设置……”
“出厂是死的,地是活的。”许大茂说着已经动手拆齿轮,“当年我跟老技术员学的第一句话就是:机器得顺着地的性子来,不能让地迁就机器。”
太阳升到头顶时,播种机终于调试好。看着一行行均匀排列的种子落在土里,许大茂抹了把汗,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了。老王头在旁边看得直点头:“神了!比人工撒得匀多了!这机器一响,顶咱十个壮劳力!”
午饭是在公社食堂吃的,嫂子炖的鸡汤飘着油花,许大茂喝了两大碗,额头上的汗珠子滚得更欢。席间,村会计进来汇报:“大茂哥,西边那片洼地,往年种啥啥不成,你看能不能也用这机器试试?”
许大茂放下碗:“带我去看看。”
洼地在山坳里,常年积水,地里还留着去年没烂透的麦茬。许大茂踩进去,泥水没到脚踝,他弯腰摸了摸土,又尝了尝水的味道——有点涩,是盐碱地的征兆。
“这地得先改良,”他直起身,“撒点石膏粉,再深耕三遍,把碱土翻上来晒晒。等雨过了,我让人送台深耕机来,保准能种出好麦子。”
村会计在本子上记着,嘴里不停念叨:“还是大茂哥懂行!去年请的技术员,光让咱多浇水,结果越浇越糟。”
许大茂笑了笑,没说话。他想起二十年前,就是在这片洼地,他和知青点的伙伴们挑了三个月的土,才改良出半亩地。那时候哪有什么机器,全靠肩膀扛、扁担挑,累得躺在地上就能睡着,可看着自己种的麦子抽出绿芽,比啥都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