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苗舔舐着锅底,陈砚舟卷起的袖口还沾着些许炭灰。他没有看任何人,只是专注地盯着灶上那口空锅,像是在等待一个久违的故人。
阿阮站在台边,铃铛握在手中,没有摇动,也没有说话。她明白这一道菜的不同——上一道是较量技艺,这一道却是直指人心。
第二题。她的声音清亮,做出一道让人落泪的料理。限时四十分钟,开始。
没有掌声,也没有计时器的滴答声。空气仿佛被刚才那场闹剧抽干了力气,只剩下炉火噼啪作响。
陈砚舟转身走向食材区,脚步不疾不徐,沉稳得如同秤砣落地。他没有挑选山珍海味,也没有翻箱倒柜,只是从最角落取出一块嫩豆腐。白净方正,连包装都还未拆开。
评委席上有人嗤笑:就这?一块豆腐也能让人哭?
乔振海坐在前排,推了推金丝眼镜,嘴角微微上扬:装神弄鬼的老把戏,我看过太多厨师靠煽情卖菜。
陈砚舟没有理会。他走到水槽边,拆开包装,将豆腐轻轻托在掌心。温水缓缓流下,他用指尖一点点洗净表面的浮尘,动作轻柔得如同在为婴儿擦拭脸颊。
唐绾凝视着他的背影,忽然觉得喉咙发紧。她想起自己小时候也曾这样洗过碗——母亲离世那天,她独自蹲在厨房,把一只瓷碗洗了七遍,直到手指泡得发白,仍在不停地搓洗。
陈砚舟闭了闭眼。
心味系统没有提示,也没有震动,但他能感受到它在运转。他知道,当内心真正有所触动时,这个系统比任何仪器都要诚实。
他想起母亲曾经说过:真正的味道,不是用舌头尝出来的,而是别人吃着吃着,突然想起了自己舍不得的人。
那时他还不懂,现在终于明白了。
他将豆腐放入盘中,不切、不炸、不炖,就这么整块摆着。淋上一勺自家酿造的淡酱油,撒几粒细葱花,再滴两滴香油。这道菜就这样完成了,简单得像个玩笑。
可当他端起盘子走向评委席时,全场忽然安静下来。
他在唐绾面前停下脚步。
这道菜,他说,悲悯豆腐。献给所有把委屈藏在心里的人。
唐绾愣住了。她想笑,却笑不出来。这样的话太过感性,完全不像陈砚舟会说出口的。
但她还是拿起筷子,夹了一小角。
送入口中。
那一刻,时间仿佛静止了。
她看见八岁的自己蜷缩在厨房角落,手里攥着半碗隔夜饭。父亲站在门口,皮带扣闪着寒光:吐了?你嫌脏?你知道外面有多少人饿死吗?
她不敢说话,眼泪流进嘴里,混着饭一起咽下。
从那以后,她再也不剩饭,哪怕馊了也硬吞下去。再后来,她成了记者,执着地追寻真相,谁也不敢让她闭嘴——因为她早已不怕难吃,只怕没人听见那些被压抑的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