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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渊与那只被称为“苏”的情感水母的短暂接触,如同在寂静的深潭中投入一颗石子,涟漪在“启明星”号内部和外部的情感水母群体中同时扩散开来。船内,是混合着震撼、兴奋与一丝不安的沉默;船外,那些环绕的光影生物,其色彩波动明显变得更加活跃,传递出的集体情绪中,好奇与谨慎的比例发生了变化,一种更浓厚的、近乎“欢迎”的暖意弥漫开来,仿佛确认了来访者并非怀有恶意。
顾渊在短暂的休息和补充能量后,虽然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精神却处于一种奇异的亢奋状态。他反复向团队描述那种感觉:“不是听到,不是看到,就像……就像你突然知道了某些事,某些感觉,直接烙印在意识里。它们的思维不是线性的语言,而是立体的、情绪化的概念云团。我需要学习,需要适应这种交流方式。”
南曦当机立断:“既然这种方式可行,且目前看来安全,我们需要深化这种接触。顾渊,你作为主要连接者,但这次我们需要更系统化的记录和分析。大锤,我需要你整合所有数据——顾渊的生理信号、意识感应器的原始读数、外部环境能量场变化,尝试建立一个‘共情链接’的模型。我们需要理解这种交流的机制,而不仅仅是内容。”
王大锤立刻行动起来,他的工程思维开始将这种玄妙的意识接触视为一个特殊的“通讯协议”来解析。“明白。我会把老顾的大脑活动、心跳、甚至皮肤电反应,都和感应器数据、外面的能量波动做时间序列对齐。看看它们是怎么‘敲门’的,数据包是怎么‘封装’的!”
赵先生也首次对科学探测表现出直接兴趣,他要求共享所有原始数据流,并启动了一套基金会提供的、极其复杂的加密记录设备,声称这是“理解潜在风险的基础”。
准备工作就绪后,顾渊再次将手放在意识感应器的接触板上,深吸一口气,将自己的精神集中,向外部那个庞大的意识网络发出开放与友好的“意念”。这一次,他不再是被动接收,而是主动地、轻柔地“叩响”那扇意识之门。
几乎是立刻,回应来了。并非单一的水母,而是整个光网城市似乎微微亮了一下,一股更加庞大、更加温和的意识流包裹住了“启明星”号,并重点汇聚在顾渊身上。这一次的连接比上次更加深入,更加稳定。
顾渊的身体再次微微颤抖,但这次他有了准备,努力保持清醒,并开始尝试引导交流的方向。
(以下为顾渊主观感受与转述的结合描述)
他首先感受到的,是如同海洋般浩瀚的存在感。无数个细微的、独立的意识单元(个体“苏”)通过那发光的光丝网络连接在一起,形成了一个超越个体的集体智慧。这个集体意识既统一又分散,如同一个大脑拥有亿万个可以独立感受却又共享思维的神经元。他“听”到了它们的“历史”——不是编年史,而是一段段关于生存、适应和理解的史诗感。
他“看到”了遥远的过去,金星的环境并非一直如此极端。在某个古老的年代,或许表面还存在过液态水的海洋。但随着失控的温室效应,海洋蒸发,地表化为炼狱。然而,生命(或者说,意识的火种)并未完全熄灭。一部分适应了高温高压的原始微生物群落,在漫长的时间里,逐渐演化出利用大气化学能和热能的本领,并开始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方式组织起来——它们放弃了固定的形体,将意识与能量场结合,形成了最初的能量生命雏形。它们放弃了剧烈竞争的道路,选择了共生与连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