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个字“收到”,在影铸池里荡了整整一夜。
像一滴墨落入静水,涟漪一圈圈扩散,却不沉底。
我盯着那两个字,手指无意识摩挲着掌心一块温热的碳晶——那是父亲草帽烧尽后留下的残灰,本该随风散去的东西,却在我体内某种共振下凝成了晶体,隐隐发烫,仿佛还带着他当年敲温室支架时的节奏。
星壤播火者调出轨道扫描图,声音冷得像月夜:“信号源定位GEO09区,原‘青鸾’中继站残骸。”他顿了顿,数据流在他眼底飞速滚动,“可那里……三年前就被‘星鲸商团’的聚变爆清洗过,整片空间蒸发成等离子云。”
“蒸发?”我冷笑,“我爹说过,根扎得深的作物,火烧一遍反而更旺。”
我忽然想起什么,猛地翻出尘封的日志文件。
那是我在地球上的最后一个农场记录,泛黄的电子页上写着:每年惊蛰,父亲都会用铜管敲三下温室支架,不多不少,三声短响,然后说一句:“叫醒根。”
他说,地听得到。
我抓起一根废弃导管,蹲在主控室外冰冷的合金地板上,对照节气表上的时辰,照着记忆里的节奏,敲下去——七短一长。
惊蛰启封。
第一遍,无声无息。
第二遍,空气微微震颤,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远处屏住了呼吸。
第三遍刚落,戌土动了。
它没接到任何指令,没接入网络,甚至没有启动协议。
但它动了。
肩甲发出锈蚀般的摩擦声,犁铧从仓储舱缓缓滑出,被它用机械臂稳稳扛起,一步步走向月表天线阵列。
我追出去时,它的履带已在月壤上划出一道湿润的痕迹。
不是幻觉。
玉兔纳米集群自发重组,从地下千米冰层中析出水分,在犁尖后方铺开一层薄薄的水膜,像春雨初降。
“这不可能……”星壤播火者喃喃,“它们没有协同程序,没有中央调度……”
“不是程序。”我说,喉咙发紧,“是回应。”
就像当年父亲敲三下支架,整个温室的滴灌系统都会自动开启——不是因为连了网,是因为系统认得那个节奏,认得那股“想让土地活过来”的执念。
春分守钟人突然开口,机械音刺破寂静:“今日卯时三刻,第一缕日照抵达北纬38.6。”
我们全都僵住。
这里是月球背面,没有太阳直射,没有季节轮转。
它本不该报这个。
可它报了,而且语气坚定,仿佛真有一束光正穿过虚空,落在某片等待苏醒的土地上。
常曦是在桂树残根前醒来的,额角渗着血。
她倒在地上,指尖还死死抠着一块数据芯片。
“我又梦见了。”她睁开眼,瞳孔深处映着一片燃烧的蓝色海洋,“城市在熔岩中下沉,街道变成河流,人影在火里行走,却不喊痛。天空裂开一道金缝,有个声音说——‘归舰序列未注销’。”
她调出“羲和计划”原始档案,手指颤抖着解锁一段从未公开的附录。
屏幕亮起时,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