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他几乎是不容对方再开口,猛地站起身,转身就往门外走。步伐快得有些仓促,连衣摆扫过床沿的布料摩擦声都显得格外慌乱,活像在逃离什么,转瞬便消失在门后,只留下带起的一阵风,和满室骤然沉寂的烛火。
刻律德菈坐在床上,伸出的手还停在半空,蓝色的眼眸里凝着疑惑,渐渐又漫上一层说不清的落寞。她望着紧闭的门,轻声喃喃:“又是什么事,急成这样……”
玄霄的脚步在铁匠铺门口猛地顿住,鼻尖萦绕着熟悉的铁屑与炭火气息,才惊觉自己竟一路奔到了这里。
他喘着气,抬手抹了把额角的薄汗,目光落在铺子敞开的木门上,像是忽然想起什么,推门走了进去。
老工匠正蹲在火炉边敲打铁块,见他进来,抬起被烟火熏得黝黑的脸,浑浊的眼睛里露出点了然,朝他点了点头,又指了指墙角的铁砧——上面的工具都收拾得整齐,显然是刚忙完一场。
“你的剑,打好了。”老工匠的声音带着金属般的沙哑,抬手指了指墙边的木架,“在上面,自己去拿吧。”
玄霄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木架上斜倚着一柄长剑,剑身还带着未完全褪去的暗沉光泽,却已能看出流畅的弧度,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冷冽的锋锐。他走过去,指尖刚触到剑柄,一股沉实的凉意便顺着掌心漫开,让他纷乱的心绪奇异地安定了几分。
玄色剑柄上的防滑花纹简单利落,指尖抚过,能感受到凹凸的质感。
目光上移,银白剑身上那些特殊的刻痕映入眼帘——不是寻常的纹饰,倒像是潮水退去后留在沙滩上的波纹,层层叠叠,带着流动的韵律。
他握着剑柄的手微微一紧,愣住了。
这些潮汐痕迹……分明是他当初随口提过的,海瑟音故乡附近的浪痕模样。那时他不过是听她说起潮汐的奇妙,随口让工匠照着刻几分意趣,没想到老工匠竟真的刻得如此传神。
剑身在昏暗光线下泛着冷光,那些流动的刻痕却像活了过来,恍惚间竟与海瑟音湖蓝色眼眸里的波光重叠。
他喉结动了动,方才逃离刻律德菈卧室时的慌乱,此刻竟被一股更复杂的情绪取代,像被潮水漫过的礁石,又沉又涩。
玄霄叹了口气,抬手按了按额角,将那些多余的情绪强压下去。
他从随身的行囊里取出钱袋,数出剩下的尾款递给老工匠,指尖触到钱币的冰凉时,心头那点纷乱才算稍稍安定。
“多谢。”他颔首道,接过老工匠递来的剑鞘,小心将长剑收入其中,转身便又匆匆踏出了铁匠铺。
夜色已漫过街角的灯笼,他攥紧了手中的剑鞘,脚步不由得加快——现在该去找阿格莱雅了。
原本是打算明日天一亮再动身,可此刻心里那股说不清的滞涩,让他忽然觉得,不如就趁现在出发。
仿佛早一刻离开,就能早一刻躲开那些缠在心头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