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暑假。
孟意秋在乡下已经待了一年多了。
这一年里,日子过得倒也平静,身体状况也好了许多。
李晖的妻子叫许慧,做过肝移植手术,身体不好,每天吃很多药。孟意秋陪着她,在家做些手工活,有个说话的伴儿。
家里还有两个老人,身子骨硬朗,不愿去城里住,在家种了些粮食和蔬菜。
李小婵一放暑假就嚷嚷要回乡下陪妈妈,李晖工作忙,又接了大货单,把闺女送回来后,又回了县里的工厂,连口家里的热饭都没吃上。
昨晚下了场大雨,前院里落了好些枯枝树叶,孟意秋起得早,拿了大扫帚正准备出去清扫,就被李小婵抢了先。
“孟姐姐,我来扫我来扫,交给我。”
“你去吃早餐吧,妈妈今天做了蒸饺,可香了。”
李小婵今年十二岁,很懂事,不仅学习成绩好,还经常帮着做家务。
这时,许慧端着早餐出来,笑意盈盈:“意秋,你就让她扫吧,放假了是该找些活干。”
孟意秋将手里的扫帚递给小婵,过去帮着许慧拿早餐。
“咦?两个老人家呢?”
许慧:“天没亮就出门了。”
“说是要去卖菜。”
“最近雨多,地里那些菜再不卖掉,就都糟蹋了。”
孟意秋喝了口粥,抬眼问她:“他们在哪儿卖菜啊?要不要我去帮忙?”
许慧:“不用不用,家里那的菜平常都是直接卖给菜贩子的,也不用在那儿守着,卖完就回来。”她看了看时间,猜测说:“这个点儿,估计在回来的路上了。”
孟意秋应了声,低头喝粥。
吃过早餐,两人坐在院子里做手工活,老人也卖完菜回来了。
许慧正和孟意秋闲聊,就听屋里传来小婵的声音——
“妈妈,爷爷吐血了!”
小姑娘显然是被吓着了,急急忙跑出来,“妈妈,你快去看看吧。”
许慧和孟意秋都惊了下,但好歹是成年人,能保持最基本的冷静,急忙把老人送去附近的医院。
经过询问,他们才知道,两位老人今早出门卖菜,和菜贩子起了冲突,被人打了。
那菜贩子是当地出了名的混混,坐过牢,带了些不怕死的兄弟,还放狠话说,要找到老人家里来。
许慧给丈夫打了电话,李晖放下手里事,正在往回赶的路上。
可对方都是些混混流氓,不讲理,村里的人都说,这事儿不好解决。
临近傍晚,许慧让孟意秋先回家,“意秋,你和小婵先回去,我在这儿守着。”
孟意秋点点头:“行,那我先回去做饭,做好了再给你们送来,顺便再拿些换洗的衣服。”
许慧:“嗯,麻烦你了意秋。”
孟意秋和小婵回了家。
她去菜地里摘了些新鲜蔬菜,挎着菜篮子往回走的时候,孟意秋遇见两个干完农活回家的大婶儿,她们在闲聊。
“你看见没,咱们村口停了辆豪车,我家那口子说那车得好几百万呢,也不知道是谁家的。”
“听说了,我还看见人了呢。那男人穿着西装,戴了副眼镜儿,看着斯文又帅气。不像是咱本地人,他身后还跟着个拿公文包的年轻小伙,听说是来找人的。”
听见她们的对话,孟意秋身子一僵,顿时怔在原地,脊背发麻。
他终究还是找来了。
思及此处,孟意秋的心脏像是被什么捏住了般,连呼吸都急促了起来。
她低着头,快速往家的方向走。
田间小路湿嗒嗒的,泥土又脏又黏,沾在脚上,孟意秋脚下一滑,险些摔倒。
她紧抿着唇,强迫自己保持镇静,额头渗出不少冷汗,指尖紧扣,掐得掌心生疼。
小婵正拿着小刀削土豆,见孟意秋神色不对,担忧地问到:“孟姐姐你怎么了?”
不仅脚上都是泥,嘴唇也是惨白的。
孟意秋放下手里的菜篮子,咽了口唾沫,“没事。”
话音刚落,前院虚掩着的门便被打开了。
生了锈的老铁门发出难听的吱呀声,穿过孟意秋的耳膜……
她心中一紧,恍然抬眸,视线落在前院里。
黄昏已然降临,橙色霞光洒在矮墙上,落在男人身后,那张白皙的俊脸笼着光影,勾勒出立体瘦削的轮廓,他身姿挺拔,深邃双眸沉静无光,紧锁着她,令人无处可逃。
温郁白。
他好像瘦了。
唇周长了些青色的胡茬,看着沧桑了许多。
孟意秋紧攥着手指,死死盯着阔步而来的男人,男士皮鞋踩在潮湿的水泥地上,发出细微的声音,她的心脏跟着轻颤。距离不断拉近,空气似乎也变得压抑起来。
他眸色平静的看着她,嗓音依旧是伪装般的温柔,有些哑:“宝贝,跟我回家。”
“否则,我很难保证你这些朋友们的安全。”
和以前一样。他像是已经掌控了所有,游刃有余,用最温柔的声线,说着冷酷无情的话。
孟意秋讨厌他的威胁。
她勾唇冷笑,脸上没有丝毫的血色,侧身夺过小婵手里的小尖刀,抵在颈侧。
温郁白眸色微凛,并未停下脚步,柔声说:“别做傻事,你知道的,这种伎俩对我没用。”
孟意秋当然知道,眼前这个男人的心是冷的,不会受任何人的威胁。
但她没有办法,只有这条路可走。
锋利的刀逐渐刺入皮肤,划出一道刺眼的血痕。旁边的小婵被吓傻了,惊慌失措地喊:“孟姐姐,你快把刀放下,你这是做什么呀?”
孟意秋没动。
她看向不远处的温郁白,语气平静:“你别过来。”
“这条命,我早就无所谓了。”
仿佛已经痛得麻木,她像个没事人般,露出好看的笑容:“温郁白,如果你想带回去一具尸体,那就继续往前走。”
他没停。
她手里的刀又往前刺了些,血顺着刀柄往下流,白皙的手指染上刺眼的暗红,顺着指缝滴落。
温郁白终究还是停了下来。
他静默地看着她,目光贪恋而偏执,须臾,才缓声道:“真狠心呐。”
“你就赌我舍不得,是不是?”
“可是孟意秋,这辈子,我都不可能放过你。”
男人说完这些,敛了眸,无力地转身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