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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了精神病院后,已然明确了任务目标的喻易接待了工作日程上安排的病人,便直奔知更鸟和画疯子所在的病房。

今天和往常的每一天一样,仍旧是看不到希望的一天,一路上擦肩而过的、幽魂一般飘荡的病人们,也仍旧将阴惨与麻木缝在了他们这身难以为继的人皮上。像院长那样勉强维持生活热情,心怀希望的人,毕竟只是少数。

也许是因为这条看着平凡和普通的路上倒下了太多人,为了掩盖这浓重得令人难以喘息的死气,空气中高浓度的消毒水刺得人反胃。经过画疯子曾留下画作的那面墙时,喻易特地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新粉刷已经干得差不多了,一面墙白得如同呱呱坠地、未经尘世污染的小天使。

看起来那天之后,画疯子没有再找到机会出来捣乱。

喻易笑了笑,继续向前走。在走到知更鸟和画疯子的病房前,将手放在门把上时,最先从病房内传来的却不是知更鸟和画疯子的声音,而是李院长朗爽的笑声。

听到李院长的声音,喻易的脑海中便自然而然地浮现出了那日早晨与李院长的对话。与其说是对话,不如说是李院长单方面的倾诉:

“我原本,也不是什么能当院长的人,只是一个普通医生。在来到这座医院之前,我是我们院神经外科的主刀。直到我的父母与妻子接连被基因病夺去了性命,我遭到了沉重的打击,一度精神萎靡,无力再支撑精神外科的手术压力。

为了让生活变得轻松一些,我带着我的女儿来到了这家医院。当时这世上唯一能支撑我活下去的,也只剩下了我还没有成年的女儿。”

说到这里,李院长熄了烟,从办公桌的抽屉中拿出了一张在相框里存放得完好的全家福,面带得意地示意喻易去看照片里幸福美满的一家三口。他的指尖在照片中那个面容温柔的女人那停留了一会儿,才落到了照片中央,那个抱着书,笑得露出了一口白牙的女孩身上。

“怎么样,我女儿可爱吧?”像所有父亲一样,李院长翘着小胡子,目中是明晃晃的维护与炫耀。

喻易心知这其实是一个并不轻快的话题,闻言只是配合地点头,并不说话。

李院长得了认同,心满意足地收回了将照片收了回来,边用手摩挲着照片的表面,边珍而重之地又看了起来。看着看着,他那双原本还牵着笑纹的眼睛逐渐敛了笑意,目中的情绪也从怀恋变成了淡淡的哀痛。

他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他瞳孔变得有些涣散。这个看起来对生命抱着远超常人的热情的男人像是一瞬之间褪去了院长与医生的外壳,变得无比脆弱。像是在讲述别人的故事那般,他语调平静地继续道:“后来,我的女儿也因为基因病离我而去了。”

他停了一会儿,才压抑着情绪道:“那段时间,就像失去了一切,世界上大大小小的任何事,似乎都没有值得我留恋的了。于是,我想到了一了百了。我也准备这么去做了。可是那天早上,没等我把注射器里的空气推进静脉里,办公室里的电话铃声响了起来。”

“我以为我做了完全的准备,折了si卡,写好了遗书,然后将全家福抱在怀里。没想到还是有漏网之鱼。想着迟几分钟死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又将针管从静脉里拔了出来,接起了电话。然后,你也看到了,我活了下来,我至今都在思考我接下那个电话到底是不是个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