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刃心劫

当顾砚舟终于登上了望塔,萧凛已是强弩之末,身上多处受伤,鲜血染红了大半衣衫。“为什么?”顾砚舟的声音低沉而冰冷,像是从地狱深处传来,“为何非要与我为敌?”

萧凛咳着血,嘴角溢出的血顺着下巴滴落在地上,眼神中满是怨毒:“因为你是大昭质子!因为你夺走了曲将军的荣耀!他本应是这天下战无不胜的常胜将军,而不是,你这个外人!”说着,他突然从怀中掏出半卷残破的兵书——正是昊辰将军失传的毕生心血,书页已经泛黄,边缘卷起,“看到了吗?这是曲将军临终前托付于我的!你永远也得不到!”

“荣耀?”顾砚舟冷笑一声,笑声里带着无尽的嘲讽,“曲将军一生忠君爱国,他若在世,定不愿看到你为了一己私欲,让百姓生灵涂炭!”言罢,长剑一挥,斩断萧凛握着兵书的手腕。萧凛惨叫着跪倒在地,凄厉的声音在峡谷中回荡。顾砚舟捡起那卷兵书,扉页上“止戈为武”四个朱砂大字刺入眼帘。他想起师父常说的话,手中长剑微微颤抖。最终,剑尖还是刺穿了萧凛的心脏,鲜血顺着剑刃滴落,在地上汇聚成小小的血泊。

战斗结束时,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顾砚舟站在了望塔上,望着被战火摧残的大地,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和硝烟味,熏得人眼眶发酸。那面黑底银纹的“顾”字帅旗依旧在风中飘扬,虽然布满了硝烟与血迹,却愈发显得威严。他抚摸着虎符,轻声道:“师父,这天下,终于要太平了。”远处,朝阳缓缓升起,金色的光芒洒在大地上,为这场惨烈的战争画上了句点。而在残旗之下,萧凛手中掉落被顾砚舟捡起的半卷兵书,正被晨露一点点浸透,书页在湿润中微微卷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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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雾漫过焦土,将残旗染成灰白,整个世界仿佛笼罩在一层轻纱之中。顾砚舟看着手中的半卷兵书,指腹抚过“止戈为武”的朱砂字迹,突然想起师父临终前咳着血将虎符塞给他的模样:“这天下需要的不是屠夫...是能让百姓枕戈而眠的人...”此刻峡谷中弥漫的血腥味,却与记忆里的训诫格格不入,像是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他的脸上。

“陛下,叛军余部已肃清。”佩思卿的声音裹着疲惫,她递来的布巾上沾满硝烟,那刺鼻的味道让人忍不住皱眉。顾砚舟却望着远处流民扶老携幼的身影,他们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眼中满是恐惧和迷茫。突然将兵书塞进她怀中,声音低沉而坚定:“传令下去,开仓放粮,救治伤兵。”他转身走向悬崖边,黑底银纹的帅旗在身后猎猎作响,旗面新添的箭孔漏下斑驳日光,如同命运的筛网,筛落了无数人的鲜血和生命。

三日后,当降兵跪在帅帐前请罪时,顾砚舟正用炭火炙烤虎符,火苗舔舐着虎符,发出轻微的滋滋声。“你们可知曲靖将军为何拼死护住这半块虎符?”他将滚烫的虎符按在沙盘上,烙出焦黑的印记,“因为它不仅是调兵凭证,更是随朝先祖‘与民共守山河’的誓言。”帐外突然传来孩童啼哭,那稚嫩的哭声像是一根细针,扎进每个人的心里。顾砚舟望向被战火波及的村落,喉结滚动着咽下叹息,“自今日起,凡劫掠百姓者,斩;私吞军粮者,斩;妄动干戈者——”他的目光扫过众人,最终落在帅旗的“顾”字上,“我这面帅旗,可斩天下不义。”

半月后,曾经大昭与随朝的交界之处竖起新碑。顾砚舟握着曲靖的佩剑,一下又一下地将“凡日月所照,江河所至,皆为疆土”的碑文刻进青石,汗水顺着额头滑落,滴在石屑上。佩思卿看着他染血的指尖,伤口处的血已经凝固,形成暗红色的痂,轻声道:“陛下,您该休息了。”他却摇头望向南方,那里曾是大昭故土,眼神中带着一丝怀念和憧憬:“等这乱世真正太平,我便去昊辰将军墓前,把这面沾满鲜血的帅旗...亲手烧掉。”

暮色渐浓,新铸的“天下平”鼎在帅帐前蒸腾着青烟,鼎身的狼头浮雕与云纹交相辉映,在夕阳的余晖中显得神秘而威严。顾砚舟抚摸着它,恍惚间听见曲靖的笑声,那熟悉的声音仿佛穿越了时空,萦绕在耳边。当年初入师门,师父也是这样笑着为他披上战甲,而如今——帐外传来更夫梆子声,他握紧案上虎符,在烛火摇曳中,黑底银纹的帅旗仍在风中倔强地舒展,似在诉说,这场以战止战的征程,才刚刚开始。

三日后,十万大军拔营启程。队伍行至随朝旧都废墟时,佩思卿勒住缰绳,目光扫过坍塌的城楼。断壁残垣间,唯有一株枯槐还挂着褪色的红绸,在风中簌簌作响,像是在诉说着往日的繁华。她记得十二岁那年,顾砚舟作为质子初入随朝,就是在这座城楼下,自己将刻着“平安”二字的香囊塞给他。那时的他,眼神中还带着青涩和不安,而如今已成为一代王者。顾砚舟策马靠近,将披风轻轻覆在她肩头,两人对视一眼,都没说破那些被战火掩埋的旧时光,千言万语,尽在这一眼之中。

凯旋的鼓乐声中,顾砚舟与佩思卿并肩踏入皇宫。宫娥们捧着崭新的“宋”字宫灯,换下廊下染血的旧旗。佩思卿抚摸着宫墙上斑驳的随朝纹饰,指尖抚过凹凸不平的砖石,那些曾属于她故国的印记,如今正被工匠们一点点抹去。她忽然想起幼时在宫墙下追逐流萤的夏夜,那时的随朝宫阙何等巍峨,而今却要在“宋”的名号下改换容颜,心中不禁涌起一阵酸楚。

顾砚舟在前殿接受群臣朝贺,佩思卿却独自走向冷宫。推开斑驳的宫门,蛛网垂落,灰尘在光束中飞舞。她在墙角木箱里翻出个檀木匣——里面装着随朝的玉珏、幼时习字的狼毫,还有半张被火烧去边角的全家福。指尖抚过画中父亲威严的面容,记忆突然翻涌:父亲临终前,枯瘦如柴的手紧握着她的手,气息微弱却字字清晰,“若顾砚舟注定登极...你便为后...保随朝子民...得安...”那声音仿佛还在耳边回荡,带着无尽的牵挂和期望。

正当她将匣子重新埋入地砖下时,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贴身侍女神色慌张:“娘娘,陛下在御书房遇刺!刺客......刺客用的是随朝特有的淬毒袖箭!”佩思卿脸色骤变,发间的粉色樱花流苏簪随着动作晃动。冲出冷宫的刹那,她下意识摸向靴筒里的短刃——那是顾砚舟教她防身用的,此刻寒光闪烁,仿佛在提醒她:从随朝长公主到宋室皇后,从来都没有退路。

当佩思卿赶到御书房时,血腥味已漫出长廊,那浓烈的气息让人作呕。顾砚舟倚在龙椅旁,指腹按着小臂上青紫的伤口,脸上毫无血色,地上横七竖八倒着黑衣刺客的尸体。“来得正好。”他扯下染血的袖口,露出皮肤下蔓延的毒纹,那些纹路像是一条条黑色的毒蛇,在苍白的皮肤上肆意游走,“这些人用的袖箭,和当年刺杀曲靖将军的手法如出一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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佩思卿俯身检查尸体,在一人怀中发现半枚刻着随朝图腾的铜令。还未等她细看,窗外突然跃入十余名黑衣人,为首者扯下面罩,竟是父亲生前最倚重的副将陈弘。陈弘腰间的虎纹佩刀随着剧烈喘息轻响,那曾是父亲亲赐的荣耀象征,此刻却泛着冰冷杀意。“伪后!”他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多年积压的怨愤,“先帝临终所言,分明是要你以皇后之位钳制顾砚舟,不是让你助他踏平随朝!你看看这满地冤魂——他们的血,都该算在你这叛国者手上!”